高帝與關中父老約法三章,迄今是鐵律。
太宗、先帝,除肉刑,去誹謗,更令田稅三十稅一。
哪怕當今窮的去搞告緡,玩口賦,也是不肯提升田稅。
既然官府許諾,與民眾約定,那么,只要當事人還在,這個約定就必定是算數的。
就聽著那老農道:“俺聽著士紳們都是如此說,加之新來的鄉薔夫、鄉游徼等人,也都每日來鄉亭宣講種麥的好處,更與俺保證,每歲依然可以種粟,且可令地力不失……俺就答應了下來!”
“能令地力不失????”老人聽著目瞪口呆,左近隨從弟子們,更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
作為公羊學派之中的經世派,他們這一系多出基層官員。
現在漢家天下公認的循吏,蜀郡太守張寬,就曾在老人門下聽講。
而老人門下弟子之中,兩千石地方郡守和千石地方大員,足足出了三四十人之多。
故而,他們都很清楚,現在漢室農業,最大的問題,就是土地地力不足的問題。
關中還好,土地只需要三年一休耕。
但在北方地區,卻是兩年一休耕。
借此恢復地力,讓土地重新擁有活力。
倘若不休耕,那么……種下的作物,將可能歉收乃至于絕收,甚至可能令土地從上田變成下田,乃至于鹽堿地。
在某些貧瘠之地,土地甚至一休耕就需要三五年來重新恢復。
也正因為如此,在事實上來說,漢家天下在冊田畝,基本上每年都有數百萬畝處于休耕狀態,這些土地上最多種些葵菜、大豆。
換而言之,倘若新豐果能令地力不失。
這恐怕,堪比河出圖,洛出書,鳳鳥來朝,是最好的祥瑞,更是漢室受命之符兆。
老人感覺自己的心臟似乎有些承受不住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問道:“老大兄,這新豐縣是怎么說的?他們如何保證這地力不失呢?”
“俺聽鄉里來的農稷官說,似乎是用三個辦法,其一曰:深耕,以侍中公所作之‘曲轅犁’深耕田地,令地力釋放,其二曰‘代田’,于田中做圳壟,今年以壟為田,明年以圳為田,如此可以達到休耕之力,至于其三,則以肥水施之,令田增肥……”老農笑著答道:“老漢俺是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農稷官們說的似乎確實有道理,而且,侍中公所做種種器械,著實厲害,想來應該是真的!”
老人聽著,目光怔怔。
侍中公?
貌似就是哪個張毅張子重張蚩尤了。
自入長安,他就一直耳聞了此人的所作所為。
恨他的人,車載斗量,但喜歡他的人,同樣多如繁星。
董越似乎想要將他作為先師董子的弟子,代父收徒……
他留在太學的那《二十八義》自己也看過了,確實是發前人所未有,明述春秋之大義的巨著,哪怕是自己看了,也覺得獲益良多。
就在這時,遠方的田埂上,走來一個農婦,這婦人提著一個籃子,身后跟著幾個孩子。
遠遠的喊著:“阿父,阿父,吃朝食了,今日俺給阿父和夫君做了張公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