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會兒…想起什么都不重要了。
少女素有俠名,卻是三腳貓功夫,平日里都是身邊侍衛出手,哪里真槍實劍地動過手?那男子面貌還算俊朗,可神情油膩猥瑣,一步一步地向她靠過來……
她想呼救,卻失了聲。她出手抵抗,卻發現人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使不上,被那男子輕輕一扯就扯過去了……
蘇皖青跟時清交待的時候,面色晦暗。那般張揚的女子,那一刻眼里寫滿恐懼。
“后來呢?”賀延聲音輕輕的,像一片羽毛溫柔地撫過。
“后來呢?”陳時清問蘇皖青,素來冷淡的臉上掛著淺淺的溫柔與小心翼翼。
“后來啊……有個丫鬟撞見了……華鐘魚身邊的南露……她大聲嚷嚷著,好像要把所有人引過來,我暈了過去……我嚇壞了…我不知道……我該怎么辦…也不知道…后來如何了。”
“我醒過來的時候,阿爺生氣地看著我。他從來沒有發過那么大的火。我阿娘走的早,只來得及生下我……就去了。阿爺待我素來沒有好臉色,我見到他的次數遠不如我庶妹多……乳嬤嬤說阿爺很愛阿娘,也很愛我……只是他見到我難免想起阿娘,才會傷心……可我不信,他不想見我,我就時時刻刻闖禍,他不得不罰我,不得不訓斥我……”
“我是不是扯遠了,可我私心里一直相信阿爺是愛我的,直到那天,我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望過,我想解釋,可他鐵青著臉說我、說我不知廉恥。”
“爛攤子是陸許揚收的。烏在野大概沒想到會有人過來,慌里慌張跑了。是陸許揚救下了我,后來風言風語傳出來,也是他幫了我。他說那日同我私會的男子便是他,是長輩有托。
“事情到這里大概就結束了。”
賀延替陳時清倒了一杯茶,神色是少見的溫柔,映在燈火里頗有幾分繾綣的味道。
這世道對女子不公,不論歹人得手與否,女子注定要吃虧。倒是陸許揚,沒想到他用情至深。
賀延措辭再三,開口,“華鐘魚的意思是你與烏在野糾纏不清,烏在野威脅你要說出你們的關系,你不堪煩擾,痛下殺手,以絕后患。可照你的說法,烏在野欲凌辱于你,你對烏在野的殺機更重。”
“無論如何,蘇姑娘,你的嫌疑無法洗清。”
陳時清有些怔忡地點點頭。半晌回過神來,“可是,查清這件事,您也許能弄清華鐘魚與烏在野的關系。”
賀延不置可否。
陳時清苦笑,“當然,這與您要查的案子關系不大。又或者,我一面之詞無法讓您相信。
“可是,賀大人,我要一個真相。”
少女的眼眸里氤氳著水意,清亮而執著,透著不合年齡的堅毅。
賀延對著這雙眼睛,發現自己說不出拒絕的話。罷了,畢竟是陸許揚的未婚妻,這事遲早得查。
他就當賣兄弟個面子。
“從陽,”門外的官差應聲,賀延瞥了一眼“蘇皖青”,“帶蘇姑娘回去歇息。”
陳時清不知道少年心底的彎彎繞繞,略有些失望,可到底在意料之中。不過——為了保持自己的人設,她惡狠狠地瞪了賀延一眼,蓮青的裙擺劃過漂亮的弧線,她大步流星地沖出了耳房,“我自己會走!”
賀延摸了摸下顎,唇角不自主地輕輕勾起,這艷福,也不知陸許揚能不能消受得起?
他轉身欲走,朱紅的長靴不知踩上何處的碎瓷片,咯吱一聲。他掀開桌布一角,赫然是一個摔碎的小酒盞。
可來的時候,桌上分明有個碰倒的酒杯啊。賀延垂眸,意味不明地看向那后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