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許揚覺得胃里翻涌,然而另外兩個人竟然都跟沒事人一樣。他只好強裝無事。
賀延卷起袖,露出一截冷白的小臂,瘦削有力,隱隱泛著青筋。手骨纖長,向尸體后頸摸去。
那尸體拼合成人形,頭和脖子還是分離的。
陸許揚“嘔”一聲沖了出去。
半晌,賀延從那兩處針眼里逼出兩根骨針。那針狹細鋒利,淬毒的黑,即便迎著光也像根頭發絲一樣微不可見。
更別提那針眼有多細小了。賀延瞥了一眼李沛文,雖然只給了一瞬眼神,后者依然品咂出些贊許尊重的意味來。
陸許揚吐完回來,看著李沛文莫名其妙地挺直了腰板,“……”
“承引針?怎么會在此處?”他驚異地看向賀延。
李沛文迷茫地看著面色凝重的兩人。陸許揚喃喃道,“青宇門怎么會摻和進來?”
按理說,烏氏幾朝皇商,烏家大公子被謀殺夜巷,早應該驚動朝廷。偏偏只派了他們這些“游魚蝦米”來,一來事發突然,距案發不過幾個時辰,他們幾個恰好在扶風。二來…擺明了有人想壓下這事兒。
烏在野的死,在某些方面,是符合朝廷期望的……
可是這里面,竟然有江湖門派的手筆。賀延同陸許揚交換了眼色,少年眉頭緊促,漆黑狹長的眼深不見底,濃密的眼睫微微翕動,遮蓋住眼里暗色。
“青宇門,可是那個“夜半三更,取爾人頭”的青宇門?那承引針,便是那個“上承碧落,下引黃泉”的承引針?”李沛文臉色煞白。
也不怪他。陸許揚暗嘆。先帝在時,大靖朝連年征戰,境內多有民不聊生之地。悍匪成群,賊眾結幫,久而久之竟發展出了規模。
大靖幾大匪幫,東飛鴻,南青宇,北歸秀。“這青宇門是這兩年才并入幾大勢力的,什么“夜半三更,取爾人頭”,不過是唬人的勾當。”賀延沉聲,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太陽穴。
“真正光大青宇門的,是這承影針的主人—頌月。”
“就是那個青宇門的閻羅王——頌月將軍?”李沛文驚喊出聲。
陸許揚抱怨:“你那么大聲做什么?又不是個真將軍,野雞匪幫瞎喊的罷了。再說了,頌月?起這名男不男女不女的,一聽就很變態。”
“頌月為名,是因為他只在月夜殺人,”李沛文哆嗦著,緩緩抬起頭,屋外的天空上,掛著一輪又大又圓的月亮,云氣隱約飄忽,浮在那圓月表面,他咽了咽口水,“據說,那個魔頭,啊不是……頌月將軍,每次殺完人,都會給對方祝頌。”
屋里仿佛有陰風竄來竄去,陸許揚被李沛文哆嗦的聲音說的有點毛,嘴硬道,“怎么,還人性未泯啊?這些玄乎的東西多半是謠言。要不就是那幫悍匪捏造的,為的就是嚇唬你們這種人——還沒開打呢,自個兒就嚇得腿軟了。你說是吧,延哥——賀延?!”
他們對著門外的天啰嗦,未曾注意到,那紅衣少年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滑落在地面。
朱紅的衣擺像罌粟一樣妖冶,月下清暉,如同一片血色,紅衣灼人眼。
李沛文喃喃自語道“月夜殺人,月夜…”爾后眼白一翻,暈了過去。
……
悠長又幽遠的,是灌入耳朵的聲音。可是看不見—一片漆黑,無邊無際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