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彧覺得自己置身于一個非常逼仄的空間,空間中只有他一個人像一條長長的小路,路的盡頭好像是一團霧,再走近,還是路,無窮無盡。
紀彧身邊都是黑色的霧,隱約中,他聽見好多聲音同時響起。
“紀彧,你這個掃把星,我就該在生你的時候就掐死你。”
“喲喲,這就是妓女的兒子啊,肯定和他娘一樣,他娘是個婊子,他肯定是個畜生。”
“欸,何止他娘是個妓女,他爹,還殺了人呢。”
“嘖嘖嘖,他怎么還敢活著?他也真好意思。要是我啊,早就一頭撞死了。”
“話也不是這么說的嘛,他還要繼承他娘的事業呢,他娘是個妓女,他打算做個小倌呢。”
“哎呀,你給那小畜生吃什么東西?還不如喂狗呢!”
“紀彧,老子對你算好的了,你敢不聽老子的話,不去掙錢給老子買酒,老子打死你。”
“你也配活著?你的存在就是老子的恥辱!”
“這個野種可真夠惡心的,居然……”
紀彧捂住了自己的腦袋,想要把這些聲音都搖出去。
可這些聲音變得更大,似乎不是外界傳來的聲音,而是他自己腦海里的回音。
驀然間,他好像覺得有人在打他,拳頭一下一下的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四肢僵硬的不能動。
這是哪兒?
幾乎是瞬息之間,他來到了一座墳前,清清楚楚的,
懷柔郡主顧千雪之墓
他不知道為什么,看到這九個字,他的心臟開始抽痛起來。
在夢里,他什么都不記得了,懷柔群主是誰?顧千雪又是誰?
他的心為什么會這么痛?
畫面陡轉,他好像回了那條小巷子,邊上都是泥砌的墻,巷子很窄,在槐樹下賣如意卷的張婆子不見了,在墻角賣菜的周娘子不見了,還有他兒時最喜歡賣梅干菜酥餅的許婆子,也不見了。
突然開始下雪起來,雪落的很大很大,紀彧發現,有一個女人唇角帶血,黃衣被血漬染紅,那個女人抬頭,是紀彧熟悉的臉,無數次夢回,讓他午夜驚醒的臉。
那個女人恨厲的盯著他,恨不得能殺了他一樣,女人死死抓著地面的雪,手指摳進了泥土地里,摳出了血來,眼神卻一直看著他。
紀彧喉嚨酸澀,張了張口,卻不知道想說什么。
那個女人恨恨的看著他,像是一個失智了的瘋子,
“都怪你,全都是因為你,如果沒有你,該有多好啊!”
女人狂笑了起來,好像看到了什么很嘲諷的事情,笑出了眼淚。
“哈哈哈哈哈哈,都是因為你,如果沒有你,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女人又狂笑了起來,她驀的又消失了,巷子中,她的大笑,一直在回蕩。
紀彧痛苦的沉浸在夢境中,他在小巷的墻邊緩緩的坐下,把自己抱成一團,隱約中,他覺得有人抱住了他。
而顧千雪這里就差點急瘋了,那大夫來了,顧千雪急忙給大夫騰位置,卻又不忘抱住紀彧,她不知道紀彧具體夢到了什么,但她能猜到大概,一定是夢到,他小時候了。
紀彧的表情自昏過去后就沒好過。
陳子杰看著昏過去了的紀彧,又想起顧千雪剛剛自稱郡主,心里開始慌了,
“母親,這個女的不會真是郡主吧?她要是郡主,這個男的死在咱們府上,她不得弄死咱們啊?”
陳夫人也有些緊張,心里有點沒底,她深呼了一口氣,訓斥道,
“怕什么?哪那么巧?哪有那么多郡主?皇親貴胄有幾個來國子監的……”除了……特別不服管教的。
顧千雪在國子監好像確實是一言不合就開打……
陳夫人和陳子杰都想到了這種可能,二人默契的同時閉上了嘴。
邊上的那些下人,都默默的嗤笑著,害,欺軟怕硬,就是他們母子二人這樣的了。
大夫搭上了紀彧的脈,皺起了眉頭,問顧千雪,
“他可有按時吃飯?”
顧千雪搖搖頭,
“我與他今日才認識,但是一整天,他只吃了一塊米糕。”
大夫搖了搖頭,心疼的說,
“這至少餓了兩天啊,再加上身體本來就有些虛弱,這才會暈倒。”
顧千雪不可置信的看著大夫,又心疼的看著紀彧,
……
餓了兩天……
她連一頓都餓不了,她的少年,餓了整整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