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份刑部批閱的奏書,蓋著廣武縣令的官印,內容是雁門關附近有一座靖邊寺,在今春三月中旬戍邊的一群馬卒在靖邊寺和當地民眾起了沖突,導致幾位民眾受傷云云,如今傷人的兵卒已經被縣衙抓捕,提請刑部裁決。
這份看起來并沒有什么問題的奏書卻讓陳旭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后世有句話,叫做新聞越短事情越嚴重。
這份奏書一反常態只有寥寥數句話不說,而且時間也非常久,竟然還是春三月發生的事,但眼下已經秋八月了,期間差不多有半年的時間,而且根據大秦律令,兵卒與民眾起沖突導致有人受傷,無論何種情況只要分辨清晰責任就可以審判,大秦雖然重軍功,軍人的待遇不錯,但實際上平民地位也很高,軍人在民事審判中并不占優勢,但根據不同的軍爵有相應的罪責抵除,即便是殺人,最后也不一定會被判死刑,何況這份奏書之中只寫到了傷人,但為何區區一件小的民事沖突,竟然廣武縣令還要上奏刑部申請裁決?
難道其中有什么貓膩?
陳旭捏著下巴在辦公室呆坐了許久之后,把負責審核刑部奏書的中書省官員找來。
“見過左相,不知找屬下何事?”中書省刑察監侍郎宴莊急匆匆而來,恭恭敬敬行禮之后略有些忐忑不安。
如今兩年過去,中書省所有官員都已經習慣了陳旭的辦公作風,他一般不會在辦公室當面呵斥責罵下屬,下屬官員哪怕工作做錯了,只要嚴格按照規章制度辦事,陳旭是不會太過計較的,最多批評幾句,然后教育改正,態度都很友善。
在陳旭眼中,工作制度和工作作風,遠比工作中的錯誤更加重要,只有養成嚴格遵守規章制度的良好習慣和作風,工作中的錯誤也才會有糾正機會的,怕的就是官員不按照規章制度辦事。
而大秦眼下官員辦公的習慣,大部分還是處在很原始的辦公流程當中,全靠感覺和心情以及想當然的判斷,工作中必然會出現各種疏忽和錯誤,這是陳旭正在努力糾正和改變的過程,因此對于屬下官員的錯誤,陳旭體現的很包容,所以中書省的官員只要覺得自己沒有違反辦公的規章制度,一般也不會太過害怕被陳旭點名。
“宴侍郎坐!”陳旭微微點頭之后舉起手中的奏書說,“我手上這份雁門郡軍卒和平民沖突的奏書,你認為刑部依照軍功抵過刑責不妥,提請我審核,但此事廣武縣令寫的太過簡單,本相也無從判斷,說說你對此事的看法!”
宴莊微微沉思了一下開口:“左相,此事屬下覺得有些蹊蹺,疑點有三,其一,軍卒為何會無故去一座祭祀的寺廟與平民發生沖突?其二,此事三月發生,竟然拖到七月才發出奏書,其中接近四個月時間為何沒有半分消息傳來?其三,也是屬下疑惑最深的,事發之時,靖邊寺就在雁門關附近,而且有軍卒參與其中,照理說這件事應該由雁門關守上奏兵部處置,但為何卻是廣武縣令上奏刑部?”
“你說的不錯,這份奏書的確疑點重重,這也是本相讓你來的原因,但如若就此發還刑部,此事必然會被慢慢拖下去,而從奏書看來,此事無論刑部還是朝堂官員都不會太過在意,而這件事無根無由沒有半分頭緒,如若交給皇帝審閱,也必然得不到一個有用的結果,因此本相有些躊躇,中書省作為審核部門,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疑點,不然或許就會釀成冤情和慘禍,這件事你處置的不錯!”
“多謝左相夸獎,此乃屬下的職責!”宴莊忐忑的心情瞬間平復下來。
“此事既然有疑惑,又事涉戍邊將士和平民,因此也不能就此罷手,你拿著這份奏書去刑部一趟,看看能不能弄清楚更加詳細的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