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愣了一下微微點頭。
“尤其是和妃子歡好之后更是如此?”陳旭又問。
“然!”秦始皇再次點頭。
大秦繼承周朝的諸多傳統,大庭廣眾之下談論男女**也并非避諱,而且性關系也比較開放,眼下君臣二人討論,皇帝也沒有否認。
“陛下如今已是不惑之年,雖然身體強健春秋鼎盛,但精元日損已不同于血氣方剛之時,上次聽聞陛下臥床不起,乃是連日寵幸云妃所致,不知太醫御醫是否如是說!”
“不錯!”秦始皇臉色變的微微有些難看起來。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是以圣人為腹不為目,故去彼取此。凡俗之人沉迷于聲色犬馬之中無法自拔,皆是因為欲求太多而做不到潔身自好,陛下欲求身輕體健,則要戒**之事,然陛下后宮佳麗上萬,日日沉浸其中,自然心思難以平靜,日復一日寵幸嬪妃,自然精元虧損嚴重,精元受損必然肝腎之氣不足,肝乃駐魂之所,腎乃藏精之地,肝弱則神魂不寧,腎虛則神魂無力,神魂疲弱則精力不濟,多有疲乏困頓之感,時常還伴有夜夢失眠,驚厥不安之癥……”
“愛卿所言甚是,朕最近的確有神魂不寧之癥,看來朕的確要節制房事,當初有那苗巫尹布辛時常配制一些靈藥,朕吞服之后便會精神倍增,但自從苗巫被殺,這靈藥普天之下已經無人會制作……”秦始皇頗為憂郁的嘆息。
“陛下,臣說過這個世界上無長生不老之藥,也必然無強身健體的仙丹靈藥,那尹布辛來歷莫測,而且行為鬼祟,那藥水如若真的如此靈驗,為何從來都沒有人聽說過?臣雖然沒去過苗疆之地,但也知道苗人擅用毒藥,而且還有蟲蠱之法,這些都和中原堂堂正正陰陽辯證入藥格格不入,陛下沉迷于苗藥之利,卻不曾細究苗藥之弊,擅跑者十里,然欲驅之百里,必氣血過耗命不久也,此乃涸澤而漁之術,不可長久也,昔黃帝之問岐伯: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陰陽,和于術數,食飲有節,起居有常,不妄作勞,故能形與神俱,而盡終其天年,度百歲乃去。今時之人不然也,以酒為漿,以妄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滿,不時御神,務快其心,逆于生樂,起居無節,故半百而衰也。”
“陛下如今春秋鼎盛,但畢竟已快知天命之年,雖言凡人有百歲之壽,但世間幾聞百歲長者耶,若不知修身養性,妄圖用所謂靈藥得以增壽,乃入歧途也,欲長壽,您要節欲,修身,養性,唯此法爾!”
自從在宛城第一次面見秦始皇的時候,陳旭為了打斷秦始皇想長生不老的心思下了一劑猛藥之外,這些年都沒怎么和秦始皇討論過長壽這個話題,一是這個話題會刺痛秦始皇的神經,二是這個話題太過現實,交流之后皇帝的心情必然不太好受。
但時間轉眼已經過去七年,陳旭自己已經從一個十四歲的少年長成了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而當初才剛過不惑之年的秦始皇,如今也已經快到了天命之年。
如果改變歷史節點人物的命運無法改變,那么三年之后,秦始皇或許就會死。
陳旭猶記得當初在宛城第一此見到秦始皇的情形,一身玄服神態威嚴,身形略胖但卻眼神睥睨,黑須黑發精神飽滿,當時就那樣站在空蕩蕩的大街之上,站在濃烈的陽光之中,四周都是黑衣蒙面的玄武衛,身邊是李斯趙高王賁蒙毅等一群卿侯陪伴,一群人就像憑空而來,鎮壓住了整個宛城。
而眼前的秦始皇,雖然幾乎每天都要見面,但實際上當面對面坐在一起,陳旭才突然發現,秦始皇已經老了,雙鬢已經泛白,須發雖然依舊梳理的整整齊齊,神態依舊威嚴,但整個人的精氣神已經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陳旭突然有些失神和悵然,或許自己的話說的太重了,讓這位定鼎華夏兩千年文明傳承的帝王在人生的道路上已經迷失了方向,自己擊毀了他長生不老的愿望,但卻沒有給他找到一個心靈的歸宿,而帝王之道這個大餅,也讓他為了那一絲絲幾乎不能出現的機會承擔了無比沉重的壓力。
自己欺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