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圓圓此時站起身來說道:“沈公子,我已經出來許久,再不回去就真的要被吳三桂懷疑了。早先在秦淮河就聽見沈公子諸多神通,多余的話我已不說,雖然可惜了公子這一身的才能,只不過人各有志,驚天動地還是碌碌一生都是在一念之間罷了,可是,公子既然沒有看見云姐姐最后一面,怎能就從一個小人口中相信她真的死了?”
陳圓圓這一番話,仿佛一個驚雷一般,劈在沈絡的身上,是啊,那日只憑康鶴年一句話,赤白雪便死了,可一不見尸首,二不見遺物,怎么就信了康鶴年,斷定赤白雪已死?為何自己竟不信好,只信壞?
沉思良久,沈絡終于回過神來,剛要想與陳圓圓告別,卻見這個小院當中只剩下自己和面前空空的桌椅,陳圓圓早已走遠。
今日城門戒嚴,許是已經出不去了,索性沈絡也就在這處破落小院當中住上一晚。第二日清晨,沈絡早早起身,隨著第一批行人出了城去。
錦州城兩河相匯,三面環水,沈絡出了城門,過了橋往南走上一里,一處私驛便赫然出現在眼前。
自崇禎元年起,南澇北旱天災不斷,朝廷撥下千萬兩白銀賑災,可在東西兩面征戰之下,這些銀錢無異于杯水車薪,連年旱澇,連年稅款欠收,國庫日漸空虛,無奈之下,大明只得裁撤大批官驛,并增加官驛通行費用,天災持續六七年時間,餓殍遍地,路邊野尸無人掩埋,導致瘟疫四起,北方大地十室九空,百姓山窮水盡,破產者無數,只得變賣土地房屋苦苦支撐。黎民窮困,萬姓流離,能夠租賃官驛車馬的人少之又少,在這番情景之下,各處城池驛站旁皆出現民間私驛。
私驛的車馬租賃較官驛來說,所花費銀錢可算是天上地下的差別,這就導致私驛生意更加紅火,許多地方已成規模。可越是紅火,隱藏的危險便越是明顯,近兩年來,山賊盜匪也將手伸向私驛,心情好時,將客人送至目的地,心情不好時,或見到稍微寬裕的人家,便帶到一處僻靜地方殺人劫財,沈絡曾經便與齊妍兒一起吃了私驛的虧,這才認識的拔都。
一想到拔都和齊妍兒,沈絡更覺心中發慌,似是有千鈞巨石壓在胸口,讓自己喘不過氣來,可如今身上只剩些許散銀,官驛是萬萬承受不起的,自己的身體也廢了大半,就算知道危險,也只能去私驛租賃車馬。
錦州至山海關只有一條官道,沈絡坐上馬車,一路從錦州南郊途徑寧遠行至山海關,幸而在錦州醫館中治療之時便換上了漢人衣裳,若非如此,在山海關處必會被盤剝審問。
馬車行至昌黎府郊外,便將沈絡放下,這輛馬車本就只到昌黎,若是沈絡要去其他地方,還需另租一輛馬車,這就是車行的規矩。
沈絡下了馬車,長長嘆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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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兜兜轉轉,竟又回到這個地方,回想當初,與赤白雪并馮昭一行三人往關外而去,在此處歇腳時是多少意氣風發,一首《觀滄海》頌得豪氣干云。
沈絡慢慢向碣石而去,卻再也登不上那座小山,沈絡站在山腳之下,遠遠仰望著山頂,不見了那日的風采,只剩下滿腔的郁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