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家門口路過的商販一色尼龍短袖,廣額方顙,眼角堆滿魚尾紋;這些大叔大嬸一個個架著摩托車或三輪車,形色匆匆,須發迎風顫抖。
摩托車的尾巴架兩個大簍,一看就是賣魚的;三輪車從正面看是一個方方正正的不銹鋼鐵柜,里面裝著熟食。
賣菜的多是老嫗老翁,騎著單車,載一大籮筐菜,大白菜,紫蘿卜,綠芹菜。前頭掛一黑袋子青蔥。
玉帝一只手撐著腮幫子,另一手抓著鐵門栓骨節,伴倚伴靠門邊。他八歲了,進九歲。
前天吃過一塊蛋糕,買蛋糕附送的蠟燭和塑料刀叉用剩許多,被他小心謹慎地藏在家里一個只有他知道的角落。
小孩子雖然不盡相同,喜歡藏東西的這一個習慣大概一樣。一大早風出奇的大,從鄰家照壁方向吹來,把門前的鵝掌樹樹葉吹得亂擺。
陽光直直地射在水泥地上,射在門口不銹鋼掛著的衣服上。風吹呀吹,一件薄的襯衫被吹到了地上。
玉帝想從門檻下來,去把衣服撿起來。
媽媽會因此表揚自己嗎?突然轱轆一聲——門栓竟移動了,多伸出半乍長——玉帝趕不留神,紅色拖鞋一歪,整個人滾到花案瓷磚密布的天井當中。
陽光照在他臉上。
奶奶正在廚房忙,媽媽正在二樓看弟弟,家人理應沒人看見這一幕才對。可,她們似乎都親眼目睹了。
媽媽抱著弟弟走過來,奶奶從窗邊探出頭來,一個說,一個回答;一個罵,一個叫。
媽媽的臉氣成菜色。
摔哪里了?怎么摔的?疼嗎?頭部摔傷了嗎?怎么那么貪玩呢?下次還敢不敢?
一股勁審問犯人似的,關愛攜著責備的意味。
玉帝老老實實交代一通,說想去撿起那件衣服,說門栓不穩,說拖鞋太濕太滑,說到最后他說只有手腕處很疼,其余部位不很疼。
他不哭了。只是覺得一邊鼻子有些不通氣。
家里那只大老鼠去哪里了?藏在冰箱底下嗎?藏在洞里面嗎?究竟去哪里了!
昨天夜里窸窸窣窣,剩半瓶的汽油罐倒在地上,哐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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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黑暗中似乎有什么東西。
先是玉帝的媽媽聽見了,擠一擠睡著的玉帝的媽媽。玉帝的媽媽睡相并不好看,睡起來沒知沒覺,打鼾聲并不間斷。
媽媽推了又推,推推搡搡,一著急,猛地往他手臂用力掐一把,玉帝的媽媽立馬就停止了鼾息,仍是閉著眼睛。
他沒醒,他睡得太沉了。黑暗中那東西仍然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哐當——又一個什么東西被撞倒。玉帝的媽媽受到驚嚇醒來,連忙問妻子發生什么事情,后者表示并不知道。
把燈打開吧!果然,在客廳找到一些詭異的跡象。玉帝一家四口住二樓,爺爺奶奶住一樓。
此時樓上雖有動靜,老人們卻一個沒發覺。
玉帝的媽媽走到墻角看一看,油罐斜躺在瓷磚地板上,不遠處,原本戧窗底下的擂茶杖也倒了,地上隱隱約約映著一串長長細細看起來像動物的足跡。
玉帝的媽媽說道:“老鼠?”
“老鼠!”玉帝的媽媽點點頭。
“怎么辦才好?”
“明天再說吧。”
“我先去廚房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