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知道,當權力大的人即便是自己知道對旁人有所虧欠,可是他絕對是不會道歉的,更何況是皇帝陛下,索性也沒有想著他能說什么,不過細細想來,這段時間之內皇帝對于自己的愧疚可謂是愈演愈烈。
皇帝陛下的面色正容,他看著范閑,平靜地說道,“你的出身,是你的母親,但是你母親并不能……”
“我明白。”范閑說道,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葉輕眉當年的死是因為什么,所以他之前更希望那個自己是葉輕眉兒子的消息能夠傳出來,這樣,那些隱藏在那件事情背后的人,他才能知道到底是誰,到底是誰才那么想要殺了他。
“你不明白。”皇帝看著范閑,對著自己這個闊別已久重逢的孩子說道,“這件事情已經隱匿了太久,若是你想故事重提也就罷了,但是你若想翻起曾經的舊賬,別說后宮不饒你,就是朕,也不會饒了你。”
范閑低著頭,應聲道,“是,陛下。”他的聲音沒有一絲的果決,就像是確實如同皇帝陛下所說的一般他不想要調查,可是真相只有他心里明白,這件事情他不但要查,還要查一個水落石出,查一個清清楚楚。
“朕是有所虧欠于你,他們幾個也都不知道你的身份。”皇帝慢條斯理地說道,“這件事情你心知肚明即可,旁的也無需顧忌,朕會給你絕大限度的權力,輔佐你做慶國朝堂之上的第一權臣,手握天下大權皆是無事,你可明白?”
范閑其實想要反駁的,但是最終理智還是戰勝了他的感性,范閑立刻拱手,“多謝陛下。”
皇帝陛下會心笑了笑,“來,陪朕下盤棋。”
…………
此時的監察院外面,那個陰暗之處的王,那個在慶國之內人人懼怕的魔頭,此時正坐在輪椅上拿著一塊抹布擦拭著一塊石碑,可能監察院的人早就忘卻了這里有一塊石碑,但是這個男人還記著。
陳萍萍輕柔地撫摸著那被他擦得沒有一絲灰塵的石碑,微微一笑,似乎看著自己心愛的人一般,輕聲說道,“你還好吧。”
風掠過草地,身后是巨大且寬闊的地界,這里的地界原本也要建立監察院的隔斷,但是最后陳萍萍還是沒有建立,給這塊石碑的眼界面前,變成了一片廣袤的草地。陳萍萍想讓她看的遠些,越遠越好。
“距離你離開,也二十多個年頭了。”陳萍萍的笑容從未如此的舒適,他躺在輪椅上,將被單給自己蓋好了,這才繼續對著石碑說道,“很可惜,監察院并沒有向你喜歡的那個方向走,越走越黑暗了。”
石碑上的紋路仍然清晰可見,似乎如同一道一道的痕跡刻在陳萍萍的心里,只不過那刻痕并不是字,而是一個畫像,一個女子的畫像。
“陛下會告訴范閑他的身份,這可能是陛下要做什么的標志,現在的陛下,和你當初在的時候,已經不一樣了,我距離真相又進了一步,但是這一步極其的危險。”陳萍萍說道,“若是將來我有什么不測,你那好兒子定然也會為我說上兩句話的。”
“這老臣當久了,確實沒有什么意思,哈哈哈……你當年那般快活輕巧,倒是過的非常不錯。”陳萍萍搖了搖頭,“倒是那范建對范閑是不錯的,你也可以安息了,可能過不了多久的時間,我就該去看看你了,看你是不是還生怕發胖,看看你是不是還生怕吃魚肉。”
“據消息說,葉流云也要回來了,這一次范閑死里逃生恐怕四個大宗師都坐不住了,如若和我的猜想沒有錯的話,那么結局也就已經注定了。”陳萍萍嘆息了一聲,“似乎在你出現的那一刻,我們的命運都已經注定了,無論是你,還是我,或者是陛下,又或者是那小子。”
風起了,影子從陳萍萍的身后走了出來,輕柔地伏在了陳萍萍的輪椅上,陳萍萍低聲地問道,“手受傷了?”
影子沒有回答,推著陳萍萍走向了監察院那陰森的高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