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的話鋒一轉,顯然三皇子也聽出了意思,便沒有繼續說話,聽著范閑繼續說下去。“不過夏當家這一席話說的晚了,那一日上了商船的人,全部被手腳砍斷,扔到了海中。”
夏棲飛一怔,他看著面前的范閑,這幾句話說出來,徹底改變了夏棲飛對于京都城那個二世祖闊少爺的改觀,這些人狠起來,可是比自己這個水寨海賊更加的狠。
“官家做事當然與你們不同,你們要考慮的可能只是個人或者一方的利益,還有你們所謂的道義。但是官家做事,考慮的就非常繁多,不僅要考慮這些人上了商船之后完完整整下來,京都城那邊的人會說什么,江南水軍這里的人會說什么,若是當夜我輕而易舉地放過了他們,到時候倒查起來,別說夏當家的這水寨難保,他們的家人妻兒都難逃一死,你明白嗎”
夏棲飛一懵,當即點頭,“草民明白”
片刻的沉默,范閑饒有興趣地看著夏棲飛,夏棲飛當即明白了范閑所示的意思,低聲說道,“大人請吩咐。”
范閑向后一躺,冷漠地揮了揮手,四下的人都要撤離,而那三皇子也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正要離開,卻被范閑留住了。三皇子有些意外,不過還是穩穩當當地再次坐了回去,他轉著眼睛,不明所以。
范閑將茶具擺好,平靜地看著面前的人,他深吸了一口氣,這一次似乎才開始了重頭戲。
夏棲飛盯著范閑,暫時沒有明白過來他是什么意思,但是細細看來,他當然能夠明白面前的范閑似乎有很私密的話要和他講述,他也不能多做什么其他的事情,畢竟活不活得下去還看面前這兩個人的想法,如若是真的到了魚死網破的地步,夏棲飛還不知道有沒有能力從這里逃出去。
狐疑地左右看了看的夏棲飛,在范閑眼里就像是上課偷偷玩手機或者是伺機準備逃課的小子一樣,范閑并沒有戳破而是玩味的笑道,“既然是要坦誠交換,坦誠相談,還是希望夏當家起碼能夠用上自己的真名。”
“我是范閑,范安之,其他的事情,想必夏當家的已經有所了解。”
夏棲飛顯然虎軀一震,沒有想得到范閑能夠如此直截了當的問出這句話來。
此時的夏棲飛才開始對范閑這個人有了一大程度的猜想,面前的人是監察院基本上實權在握的人了,又是如今朝政之中最赤手火熱的權臣,是當下冉冉升起的新星。他的事跡已經不需要去找個專人調查了,但凡是生活在慶國之內的人,誰人說不出來范閑這兩個近乎傳奇的名字做出來的事情
牛欄街當街殺人
兩上北齊弒殺太后
揭露春闈舞弊,下馬十幾任朝廷大官
等等的一系列事情,再加上前一段時間還沒有加任欽差的時候,滄州單斬三品工部侍郎,這個原本默默無聞的侍郎私生子,顯然已經是當今慶國最恐怖的人。
就連江南水寨的書文典籍之中,都有最早一批儋伯書局印刷的第一版半閑詩集,這本詩集光是買來,都不下百兩銀子。
而他身后的人,正是當朝皇子。
你別管幾皇子,只要他是皇子,他都是皇帝的兒子,都是一條命能夠搭上整個江南人的皇子,這樣的組合到了自己面前,仍然能夠和自己談笑風生,沒有直接將自己送上西天和佛祖念經去,這就是天大的恩惠了,并且可以直接說明一個很簡單的問題。
他們需要自己的力量。
想到這里的夏棲飛并沒有自恃如何,只是一頭磕在了地上。即便是如此,這個身份,足以讓他魂斷陽州,沒有人知道夏棲飛就是明七公子,也沒有任何人會和明七公子做生意,就算是他兩江總督薛清,九江提督陳元昊,也不會。
“你沒有很大的反應嘛。”范閑看著平靜在那里的夏棲飛,笑了笑,“你母親當年,好似就是被如今的明家老太君杖責而死的。”
夏棲飛的雙目通紅,微微閉著眼睛,這兩句話無疑是刺痛到了他最薄弱的地方。但是身為江南水寨的統領,他當然知道面前的范閑是什么人,是九品強者,是眾高手保護之下的人,自己想要出手,可能瞬間死在當場,這一次,他仍然隱忍了下來。
“我點出這些事情來,不是讓你神傷不已,和你談及兒女情長,而是想告訴你一件很簡單的事情。”范閑用茶杯蓋刮了刮面前的茶水,輕柔地說道,“我想清楚的知道一個人的底細,我甚至可以知道明七少爺你身上,三十三處刀傷都是怎么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