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老娘給我忙活完早點,又和我老爹趕著上班去了。
今天是頭一天去派出所參加學習班,八點一過,小石榴過來找我,看見我瘸著個腿,就冷笑熱哈哈地嘲諷我“怎么著看這意思在家過熱堂了你老爹下手夠重的,差點把你腿打斷了是嗎”
其實我還在擔心小石榴這一宿怎么過的,他們家老爺子是一杯酒千鈞力,下手沒輕沒重,萬一借著酒勁兒給他一通爆擂,就憑小石榴那細胳膊細腿,還不得被打個半死怎知道今天早上一看,這個貨全須全尾溜光水滑,什么事也沒有,我不禁疑惑,這是為什么呢
小石榴攙扶著我往派出所走,一邊走一邊跟我說了經過。
原來他老爸也是怒不可遏,打算要狠狠修理小石榴一頓。
可是他老娘死活攔著,他的幾個姐姐也替他求情。
小石榴是家里僅有的一個兒子,又是歲數最小的,是他老娘和幾個姐姐的心頭肉,誰打小石榴一下,等于是戳她們的心尖子。
最后發展成了小石榴爸媽兩人之間的戰爭,老倆口子你一言我一語有來有往,陳谷子爛芝麻的陳年舊賬全翻騰出來了,后半宿就沒拾閑兒。
小石榴回到自己的屋里,隔著窗戶聽著老兩口子對罵,捂嘴偷笑暗自慶幸。
一直吵到天光放亮,小石榴他老爹是茶壺也摔了,茶幾也踹翻了,同院的鄰居披著衣服跑過來勸架。
老兩口子愣是沒想到“鹽打哪兒咸,醋打哪兒酸”,竟然把小石榴惹禍一事忘了。
小石榴是個機靈鬼兒,早上替他爸媽疊被拾掇屋子,倒尿桶子,點爐子,哄得老兩口沒脾氣了,他這頓打也躲過去了
來到東北角派出所,首先找小陸報道。
他正在他屋里往漱口杯里兌熱水要漱口呢,不太干凈的眼鏡片后面一雙浮腫通紅的眼睛,無神地對我倆打量一番,一抬頭,用下巴指點著我們倆人去大院墻邊,臉對墻站著先反省去。
我和小石榴默不作聲地出門,站在了背風處的墻角。
過了一會兒,小陸出屋將一盆洗臉水熱熱乎乎地潑在了大院正中,厚厚的積雪立馬被污染臟了。
此時沒人盯著我們,我和小石榴轉著腦袋四處張望,透過小陸屋里的窗戶,看到他正玩命往自己那張蒼白無色的臉上抹著雪花膏,我和小石榴不由得對視一笑。
一聲電鈴響過,到了上班的鐘點,老董和小陸端著飯盆去食堂打飯。
老董從我身邊路過時用眼光和我對視一下,算是打了個招呼。
回來的時候,他們一人端了一盆雞蛋西紅柿面湯,筷子上架著倆花卷。
小石榴挑釁地對小陸說“呦嚯陸伯,伙食不錯,怪不得出拳那么有勁兒呢”
小陸反嗆小石榴道“等著吧,一會兒吃飽了勁兒還大,你準備好了挨揍吧”
小石榴做了個鬼臉嘴一撇,不屑地壞笑著。
我急忙沖小石榴使眼色制止他,不惹他們還不知道一會兒怎么過堂呢,你還自己招他
雪已經停了,卻刮起了大風。
雪后寒的早晨,寒風肆意地抽打在我和小石榴的臉上,我們倆直流青鼻涕,凍得跟三孫子似的,雙手揣進棉大衣的襖袖里,不住地跺著雙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