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門一開,老貓從中鉆了出來,依舊是那身巨牛掰的行頭羊剪絨帽子,將校呢銜服,披著將校呢大衣,腳下一雙三接頭黑皮鞋,眼前這一幕就像是一場電影,我恍然覺得從車上下來的是一位蘇聯紅軍的某位元帥。
老貓如約而至,只不過來得稍稍晚了一點,可以理解,畢竟是當大哥的,造型必須到位,腦袋上頂著雷也得沉得住氣,泰山崩于前也得面不改色腳步不亂。
然而這一切只是表面現象,心細之人便可以看出來,老貓居然帶著七八個人來處置三傻子,而且他帶來的這幾位,我們一個都不認識。
擱到以往,他有六枝和大香扶持足矣,有那二位雌雄雙煞在老貓身邊,不論多大的陣勢,不論多危難的局面,老貓也有把握應對。
如今不然了,一下子帶來七八個人。
這也就是老貓,無論什么時候也有老大的風范,掐訣念咒的拘來了幾路毛神,縱然這其中可能也不乏狐假虎威狗仗人勢之輩,但是要當老大,沒有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的本事可不成,否則如何能夠立于一地巋然不倒
我估計老貓可能把六枝大香倆人折進去的賬,也算在三傻子頭上了,因為當時我們還都不知道,六枝倆人究竟是怎么折進去的。
在老貓看來,三傻子置江湖道義于不顧,掰斷了自己的左膀右臂,他不得不為同道中人立一立規矩,給三傻子在老城里的玩兒鬧生涯,畫上一個血淋淋的句號
如果說三傻子和二黑先前還心存僥幸,認為老貓會念及往日的交情,能對三傻子網開一面手下留情,由我們哥兒幾個給三傻子來一通拳打腳踢,發泄一下心中的怨恨,然后老貓大哥一登場,背誦著“玩兒鬧大綱”的第一條“敬兄愛弟”,從而不計前嫌放三傻子一馬。
那么此時此刻,他們看見老貓身后的弟兄,紛紛從汽車后備箱里取出鎬把、白蠟桿子,躍躍欲試地圍攏過來,二人僅有的一點希望就徹底破滅了,同時也明白了,真不是那么回事兒啊
老貓身披大衣,面如鉛色的臉上一副道貌岸然,一邊往這邊走,嘴里頭一邊說著“哥兒幾個太不像話了,你貓哥我還沒到場,你們就動上手了是嗎太不給我老貓面子了,沒一個懂事兒的”
說話到了跟前,低頭看了看被打翻在地的三傻子。
三傻子吐出一嘴咸腥的血沫子,抬手擦了擦嘴角,雙手撐著地坐了起來。
他一臉的官司,抬頭望著老貓,一句話也不說。
老貓冷笑一聲“哎呦三弟,你這是怎么了這還是威風八面的三傻子嗎怎么尿海了你們幾個小不點兒沒規矩啊,這不是以下犯上嗎”
老貓虛情假意地拿三傻子找著樂子。
三傻子自知理虧,不敢開口答言。
二黑走到老貓面前,跪下給三傻子求情“貓哥,今天我們倆都來了,三哥是不對,是打是罰全憑貓哥發落。只是一條,貓哥您給我們留點兒臉面行不行,以后我們倆還得在貓哥您的圈子里混呢”
二黑這句話不說還好,話一出口,立刻把老貓的火勾上來了。
老貓將一口黏痰,狠狠啐在二黑那張離了歪斜的臉上,怒目圓睜地罵道“去你媽的,給你臉了是嗎有你說話的份嗎我告訴你,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你那混蛋的爹給攪和的,如果他三傻子今天在我手上缺須短尾兒了,那也是仰仗你爹所賜,沾了你混蛋爹的光了今天得虧著六枝大香沒在,他們倆如果在場,你們能不能走得了都不好說,你不趕緊偷著樂去,還你媽舔著個大臉跟我講條件是嗎”
二黑對老貓苦苦央求,只換來老貓的一口黏痰和一通搶白,他也不敢再言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