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近處,驀然發現站臺上見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對出站入站的行人嚴加盤查。
我心里頭往下一沉,難道是因為昨天紅旗飯莊打架一事,西站一帶才會如此緊張嗎?西站盤查得這么緊,李斌去的東北角長途汽車站,很可能也是這樣,不禁為他捏了一把汗,但愿李斌能夠順利脫身吧。
機靈鬼小石榴也看出了事態的嚴重,他在身后拽了我一把,讓我停下向前的腳步。
我轉過頭來,在和小石榴一對臉的同時,目光越過他那窄小的肩膀,突然看見幾位全副武裝的老爺,正沖我倆疾步而來,這一下可崴了!
眼瞅著那幾個帽花離我們越來越近了,我的頭發根子幾乎全豎了起來,在心里一個勁兒提醒著自己:“穩住了,一定穩住了!”
此時此刻,如果轉身就跑,帽花百分之百會追上來,穩住了不跑,說不定還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我在這種僥幸心里的驅動下,穩住了心神,伸手從口袋里掏出煙來,抽出一支遞給小石榴,隨即劃著了火柴。
在我們倆低頭點煙的一瞬間,我一邊用余光瞄著迅速走近的帽花,一邊用極低的聲音對小石榴說:“你只管低頭點煙,千萬別抬頭,也不能往別處看啊!”
小石榴夠多機靈,立馬領會了我的意思,面無表情地低頭點煙,然后長長吐出一口煙來,嘴里嘟嘟囔囔地說:“你又是偷你爸的煙抽了吧?我爸的煙從來不讓我看見,老頭子成天防著我,哈哈哈……”
他佯裝與我打著哈哈,我也配合著他罵道:“誰偷我爸煙抽了?你得了便宜還賣乖,吃甜咬脆兒是嗎?”
說完踢出一腳,踹在小石榴大腿上,然后扭身便跑。
小石榴也裝模作樣地在我后面追趕,完全是兩個壞學生放學路上打打鬧鬧的情節。
當與那幾個行色匆匆的帽花擦肩而過之后,我們倆才把突突亂跳的心穩了下來,暗暗地慶幸,剛才太懸了!
我越想越納悶兒,即便紅旗飯莊的亂子鬧得不小,那也不足以如此興師動眾草木皆兵啊,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我決定再一次冒險闖一闖,看看究竟發生了什么,以我和小石榴的穿衣打扮,走在街上也就像兩個普通學生,屬于扔人堆兒里找不著的那種,不足以引起任何注意。
于是我帶著小石榴回到大豐路上,也不敢一直順著大馬路走,穿過北大寺旁的小街向北,走到南運河邊。
無意中看到幾個街道居委會的大媽在電線桿子上貼告示,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大著膽子走過去看了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東北的王宗瑋王宗坊哥兒倆案發,當時號稱“東北二王”,有消息說他二人會途經天津逃往南方,電線桿子上貼著通緝令,懸賞5000元巨款捉拿!
整整5000元啊,這在八十年代初是個什么概念?那時候一套房才多少錢?一個工人一個月掙幾十塊錢就能養家糊口了,“萬元戶”簡直是鳳毛麟角。
二王案件也是1949年以來,公安部門第一次公開發布懸賞通緝令捉拿的要犯,各部門嚴陣以待忙于捉拿二王,也就無暇顧及其他了。
我和小石榴將要面對的問題,是按原計劃去西站坐53路公交車去楊柳青找小尾巴,還是說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原地不動來一把“燈下黑”?
抽完了兩根煙,我們倆也想好了,決定選擇后者,暫時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