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上下兩層大鋪,就占據了三分之二的空間。
上面那層通鋪兩米寬,人擠人側著身子能睡下十個,下鋪比上鋪寬了一倍,腳對腳可以容下二十人左右。
號里的人白天排成幾排,盤腿兒坐在下鋪反省。
蠻子是號長,三元是蠻子的得力干將,當然也不用跟別人一樣每天盤腿打坐,而是在蠻子身邊吆五喝六,替蠻子維持號里的秩序。
蠻子在號里自然有著自己不可撼動的地位,也沒人膽敢挑戰他的權威。
三元更是跟在蠻子后頭狐假虎威狗仗人勢,在號里與其說是這幫鳥兒屁們害怕蠻子,倒不如說是更害怕三元,因為三元他打人下手忒狠,沒輕沒重不計后果。
我也是命好,遇上了蠻子和三元,又趕上他倆在號里說一不二,沾了他們倆的光,能享受比較特殊的待遇。
不僅窩頭可以吃飽,還可以偷偷摸摸抽煙,白天也不用坐板反省,就陪著蠻子聊閑天,這些還都是后話,咱以后再慢慢聊。
咱先說眼下,我跟蠻子和三元坐在大鋪上,一口一口抽著老煙葉子。
那個伺候蠻子的小孩兒,拿起枕頭上的毛巾被呼呼扇著風,將煙霧趕出高高的窗外。
煙抽的還剩幾口的時候,三元把在門口插旗兒放哨的那位叫了過來,把手里的煙屁遞給他。
那位放哨的千恩萬謝接了過去,我也把手里的煙屁遞給了拿毛巾被往窗戶外轟煙的小孩兒。
接過煙屁的兩個人,立即貪婪地抽了起來,臉上全是滿足識抬舉的表情。
打這兒開始,我徹底融入了這個關有幾十個人的監號。
在里面說是聊天,也有聊天的規矩,號舍大墻上赫然寫有號里的規則《五要十不準》,十不準第二條正是“不準談論案情,交流作案經驗”!
當然,這是官面兒立下的規矩,但對于我們來說,遵守不遵守倒在其次,最主要的還是都把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深深埋在自己心里,沒必要拿出來炫耀吹牛掰。
打個比方來說,我下隊決定票都已經拿在手里了,雷打不動的兩年,可只要你人在里面,隨時存在被別人揭發檢舉的可能,里面將這種情況用了一個比較形象的形容,叫做“飛來案”,所以同一個號里的人,大都對自己在外面的所作所為三緘其口,避之唯恐不及。
這么多天以來,我在蠻子口中連聽帶學,知道了許多下隊后應該如何去混的“學問”,這里邊的道兒也深了,等于是提早在蠻子這“培訓”了。
我們這個16號,在當初就是一個收審號,關在這里面的人都是已經接了票兒的,甭管是勞改、勞教,亦或是少管,均有決定書在手,也就是說自己以后若干年的命運,都已經板上釘釘了,決定書上所反應出來的案情,是什么就是什么,除此以外的事兒,各人一概不提,免得節外生枝惹上“飛來案”。
總而言之,號里的生活相應來說還是比較有規律的,白天一般都在蠻子的命令和三元的組織下,所有人面對大墻盤腿反省,沒有什么特殊的理由,不會讓他們自由活動和說話,只有我們仨人可以隨意在地上溜達。
三元呆得無聊實在沒事兒干想找個樂子,便隨意拎一個起來,使出渾身解數刁難此人。
號里的人出于對蠻子敬畏,也是怕心狠手黑的三元,不得不拋下臉面尊嚴,配合三元的無理要求讓自己出各種丑,來滿足三元精神上的空虛。
有能說會道心眼兒多的人,繪聲繪色地給三元講一些男女之間的媾和之事,侃得嘴角冒白沫子,真可以說是口若懸河,聽得三元時而目瞪口呆、眼神迷離,時而前仰后合、津津有味,我跟蠻子也在一旁看個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