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醫術高明,醫館雖說小,但名聲在外,多有上門求診的人。只不過父親是個老好人,見富不多收,見窮便施舍,故而臨舍幾家店都換了幾次店面,生意越做越大,唯獨父親幾十年如一日,還守著那個破舊的小醫館。
這還不算,文嬛兒最是頭疼的是有些客人還需煎好了藥送上門,就好似那個牡丹樓里來的小云雀,明明是個千人枕的貨色,卻偏偏還頤指氣使,說什么樓里嬤嬤嫌棄這股子藥味,怕沖撞了客人,所以需得大夫這邊煎好了送去。
青樓里的女子,有時候染上些見不得人的病也是尋常,就好像這個小云雀,明明就是生了臟病,對外卻說風寒未好,文嬛兒給她送藥,真是覺得糟心、污穢!
就好似這會,天還未亮呢,她便得快快的抓了藥給她送去,送到牡丹樓后巷去的時候,天正好大明,微微晨曦映著文嬛兒的身影,往日那個鵝梨小花微帶俏的女子,此刻沒有妝奩,沒有梳洗,凌亂的鬢發與一身皺巴巴的衣衫,循著往日里的記憶走到這里來。
青樓中一夜笙歌,這會天剛亮,正是姑娘們開始休息的時候,文嬛兒卻提著藥來到后面敲門。
和以往一樣,門子打著哈欠來開門的時候,她說:“我來給云雀姑娘送藥的。”
門子還是那人,只是在見到這個一身污糟、瘋瘋癲癲的文嬛兒時愣了愣,臉色說不出的地復雜。
多日不見了呀,文家那小娘子不是出事了好一陣子了嗎?怎的今日還見鬼了,又……又,又來送藥了?
日頭漸升漲,光影疊疊,從東不斷偏移,能照在牡丹樓后巷這里的時間其實不多,整日這里輕輕冷冷的,再加上后頭有一個存放泔水的屋子,臭氣熏天的,更是鮮無人來。
蘇青鸞和蕭九趕到這里的時候,日頭正上,晨露已稀,日光驅走了早上的清寒,在這片喧囂的地方難得的有這般安靜的時刻。
伴隨著“啊”的大叫聲起,蘇青鸞加快了步伐,轉入后巷的那一刻她的腳步忽然停頓了下來,“是你!”
“是啊,又見面了!”回應蘇青鸞的是青樓中不冷不淡的姑娘,小云雀!
此刻的小云雀還未卸下自己一身的妝容,身上還穿著昨夜的絲綢碧羅短襟繡羅裙,頭上簪著一支碧綠的珠花,與她的耳環正好相得益彰,一看價值不菲,不知是哪位恩客所贈。
“文嬛兒來找你了!”蘇青鸞走近前去,張口就問。
小云雀見蘇青鸞走來,身后還跟著蕭公子,唇邊一揚,淡淡的一笑,聲音帶著黏黏糯糯的甜度,似乎是故意說給蕭公子聽的,“是的呢,只可惜是個瘋的!”說著,她的下巴朝著泔水屋那邊的方向努了努,伸出食指淡淡攏在鼻息下方,嫌棄那邊傳來的味道。
蘇青鸞和蕭九對視了一眼,蕭九往泔水屋的方向走去,蘇青鸞卻留在原地。
小云雀不在意蘇青鸞,反倒是笑著看了泔水屋的方向一眼,道:“蕭公子真是人中龍鳳啊,可惜困居在這小小錦城中。”說罷,她又暗自掩著鼻息一笑,“也不知怎地忽然就對那瘋瘋癲癲的文嬛兒在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