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顧忌別的,雙腳站立跳下一級臺階,然后只見羅裙往臺階上一坐,雙手撐在下巴處看著此時月色,莫名的,她有些想念死去的師父了。
師父一生脾氣古怪,原本釀得一手好酒也不做了,帶著她甘愿留在義莊里看死人,琢磨人心。
向來,師父傳授只留一句“無愧于心”而已,其余行事不問過程,只看結果。一直以來,蘇青鸞也奉行著師父的這一套行事方式,倒也逍遙快活了十幾年。
可今天在君無雙的口中卻忽然聽到了“祝由科”,原來,師父傳授自己的所謂醫治心病的本事,竟是這被杏林中醫科所不恥的禁科。
她不明白,能救人便好,為何……要禁?
就在蘇青鸞陷入無邊沉思的時候,卻沒有發現身后蕭肅容靠近自己,在她的身旁坐下時,問:“怎么了?”
蘇青鸞嚇了一跳,蕭肅容聽吃驚的,“很少見你這么失魂落魄的時候,有心事?”
不知道為何,原本孤孤單單的一個身影,在蕭肅容忽然坐下來的時候,兩人身影挨著一塊拖曳在司理院前的石階上,蘇青鸞在這一刻卻又莫名的覺得,沒那么想師父了。
她看著兩人的身影如水般拖在石階上,被石階的錯落拉得有些怪異變形,許久之后,她開口,“師傅從沒跟我說過,祝由科!”
說著,她側首看向蕭肅容,朝著他淡淡的抿起了一抹笑,笑得有些無奈,“我也不知道,這些醫治心病的東西,居然是世人所不恥的。”
看著她如此說道,蕭肅容的心沒由來的一緊。
他此刻忽然生出了想要伸出手攬住她的沖動,可理智告訴自己不可唐突佳人,于是又生生的將這沖動給壓制了下來。
蕭肅容想了想蘇青鸞所說的,道:“倒是略有耳聞,古時治病有十三科,祝由科乃其中一科。祝由之法,借符咒禁禳來治療疾病的一種方法,祝即為“咒”!”
蕭肅容所知不多,也并非是杏林中人,所以對這了解也只是皮毛。
從認識蘇青鸞至今,她行事方式雖說乖張,但本心卻是不壞的,特別是這玲瓏剔透的心思,斷案之術與她這窺探人心的本事相結合,天衣無縫。
蕭肅容也從未想過,竟是君無雙口中的禁術。
聽了蕭肅容的話,蘇青鸞不語了,只喃喃的說了一句,“我與師父,無愧于心”
話音才落卻忽然停得身后君無雙的聲音傳來,“暗示,心理,催眠,祝由科最為顯著之處在于畫符念咒。”
蘇青鸞和蕭肅容詫異的回首,卻不知道君無雙什么時候處理完了那老人家的事,竟也走到司理院門前來,靜靜的佇立當處,也不知道來了多久,聽了他們的話多少。
君無雙站在那里,與他們坐在臺階上的兩道身影相互交疊,顯得格外挺拔。
君無雙說:“祝由二字,最早見于醫書《素問》,不以藥物治療,反以咒術符術為主,多見于鬼,以咒代藥,若有不愈者貽誤病情。后其中的辰州術,傳聞能起死回生,但實則是湘西巫師用于趕尸所用。
后此術為中醫正統所不恥,人會生病,自然須得吃藥,畫符催眠不過是歪門邪道,治不得病,其中更有蠱惑人心之意。試問符咒如何治病?邪術惟邪人用之,知理者勿用也!”
“先早時期還能見于太醫院,祝由科被列為禁科,此后世人再難以見之,唯有民間偶爾流傳,由師授徒之法流傳,卻沒想到今日竟在你手中看到!”
君無雙的話平靜而無半點情緒,卻是傳達出了內心中無比輕視的態度來。
別說蘇青鸞了,就連蕭肅容都聽得頗為難受,他說:“無雙,如此偏見不妥,不論如何……她也在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