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烈酒入喉,燒辣綿長,又烈如冰刀割喉,一路從喉嚨直下心肺,再到腸胃。
“賣酒的老板說,云城最負盛名的酒就是冰刀了,果真名副其實,是我喝過最烈的酒了。”
現在回想,這么烈的酒,難怪白玉驄能喝醉成那樣子,還被蕭定山利用,制造出了一場殺人案。蘇青鸞在想,如果不是攤上她這樣的主人,白玉驄這會就該被宰了。
殺人兇驢,真是新鮮!
蘇青鸞自顧自在那喝酒,絲毫不理會君無雙不歡迎,又或者,人在落魄時,總不愿見其他人。
于是,君無雙問:“你來做什么?”
蘇青鸞停了下,看著壇子里黑洞洞的口子里,酒水晃動的身影,她苦笑了聲,道:“心里有些話,跟小藥說他又未必能懂,一時想不出要見誰,到了司理院門口就想到了你。”
她話語淡淡的,君無雙原本的不待見,卻又被這句話一沖擊,忽而又安靜了下來。
許久后,君無雙才道:“其實,我不該遷怒于你。”他一直在惱怒,其實惱怒的只是蕭九的臨陣倒戈,這一切,與蘇青鸞又有什么關系?
“名利場,本來就不是你該摻和進來的。”他有些自責的模樣。
“太殘酷了,對嗎?”蘇青鸞反問他,她將壇子朝著邊上一放,手掌搭在壇子上,一下一下輕輕的拍了拍,道:“我在云城的時候見過的死人數不清了,可那時候守的是義莊,都是那些與我并不相關的尸體,只要我不怕它們,便能一直守下去。可是今天,我看到那鮮血染紅了的城主府,心里陡然害怕了起來。”
君無雙一動,抬眸看向她。
她目光一直放在那個壇子上,看著自己的手一下一下的拍著壇子,神情很是專注,專注得羽睫都在那一顫一顫的,在臉上余下一道很好看的剪影。
“可是你知道嗎?蕭九帶我去看了安平坊埋下的炸藥,”她忽然抬起頭來,卻發現君無雙一臉的嚴肅,她道:“黎家竟罔顧兩萬百姓的興民,你說,黎子壑是不是死有余辜?”
君無雙一擰眉,但蘇青鸞注視著自己,他不得不應答,“這事,我剛才來時聽說了。”
蘇青鸞微微頷首,苦悶之余,又抬起頭來喝了一口酒,烈酒入喉,帶著幾分痛快,她說:“我有種說不上來的憋悶,阿九是欺騙了你我,但是……為了那兩萬條性命,他也沒做錯,可我就是很難受,卻不知該難受什么?”
君無雙看著蘇青鸞一口接著一口將酒飲下,他不禁擰起了眉,走過去奪下她的酒,道:“喝酒擾神誤事,你又何必?”說著,他將那壇子放在距離蘇青鸞遠一點的地方。
蘇青鸞看著他,似乎想來君無雙這邊,這個與她有些同病相憐,但還要更慘些的人身上找一個答案。
蘇青鸞的話對于君無雙來說,豈能沒觸動?
只是,他心更如明鏡,一直沒動搖過。
君無雙說:“我不苦悶,也很清楚失態發展至此,究竟是因為什么?蘇青鸞,你學的是祝由之術,我走的是杏林正統,你治病救人信口胡謅,可我做事必得循章守節,這就是你我不同之處。”
“陰兵一案兇手就是蕭定山,便是城主授意栽贓家伙,這是鐵一般的事實。蕭九為了兩萬余百姓殺黎子壑,是沒做錯,天下蒼生為要也是鐵一般的事實,可是……這本就不是一件事,為何保黎明百姓就得枉縱殺人兇手逍遙法外,不是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