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樣的,她找了這么多年,記憶中的蘇慕初初長成少年郎,那般風流倜儻,那般談笑生風,哪里會是這樣可怖的模樣?
她忍不住這記憶與現實的落差,可從錦城一路查到現在,所有的線索告訴她,眼前這個一身泥土與腐爛氣息的活死人,就是她要找的人,要找的兄長。
她搖著頭,眼眸中紅眼里不斷落下,但卻無法發出一言,說不出半句話來。這便是日思夜想都不曾想到過的會面的情景。
陰將軍將頂住的墻面一推,那面墻朝著另一邊倒下,他拎著那已然干涸了血跡的頭顱繼續往前走著,經過蘇青鸞身邊的時候仿佛什么都沒有看到,一步步繼續往前踏。
這一錯身,蘇青鸞知道已經是天人永隔了,可她到底還是起身來,顧不上腹部間的傷,朝著前面那行尸追去。
邊追邊喊:“哥哥,哥哥你等等我啊,我是青鸞,我是青鸞!”
她走到行尸的跟前去,張開了雙手想要阻攔下他的腳步,但是行尸力大無窮,空洞洞的眼眶里什么也看不見,容不下,哪里還能看得到擋在跟前的蘇青鸞。
行尸依舊一步步往前走,即便推倒在地上,一腳踩踏過她的時候依舊無知無覺。
原本有傷的腹部,再遭重創。
蘇青鸞忍著痛,在行尸從她身上踩跨過的時候,一滴鮮血滴落在她額頭上,那血腥與腐爛的氣息徹底涼透了她的心。
她在怔忡之中只余痛哭了,這一路找著兄長了,她找著了啊。可兄長連認都認不出她了,蘇青鸞只有放聲痛哭著,背對著那越走越遠的僵硬背影撕心裂肺的嘶喊著,涕淚俱下,都難以將心里的悲傷全部剃干凈。
她找了那么那么久,為什么結局偏偏是這樣?
在這嘶喊聲落下的那一刻,周圍烈火燃燒的噼啪聲中,沙啞的聲音傳唱著那細微的歌謠,從蘇青鸞的口中刻板的傳來。
“小小的青鳥飛啊飛,落在我們的荒冢堆。”在那記憶中,少年郎如青蔥般茁壯開朗,帶著身后牙牙學語的妹妹從義莊到亂葬崗,一路相隨,那時候漫山遍野都是他們的笑聲啊!
可現如今,周圍大火映著兩人不再相隨的身影,只余蘇青鸞口中吟哦著哥哥教的那首歌謠與哭泣的聲音,“哥哥的馬兒跑得快,青鳥的在后面追啊追,追到了馬兒去吃草,追到了兄長一起回!”
她抬起頭來,仿佛是錯覺,淚眼中看到的那抹僵硬的背影忽然頓住了,面具下那空洞的眼看不到底,只機械般的扭過了頭來,看了她一眼。
他的妹子啊!
這一刻,仿佛永遠定格了似的,仿佛回到當年月夜下,少年從義莊里收拾了一個包裹便翻墻想離開。
聽說外面天大地大,正是男兒馳騁的好去處。
可就在翻墻的時候,身后有個小糯米團拉住了他的衣角,少年的蘇慕低頭一看,朝著那糯米團子咧嘴一笑。
蘇青鸞幼時的記憶中啊,少年的笑是真的好好看啊,映在心底便抹殺不去了。
那時候,少年對她著聽不懂的話。
“妹子啊,兄長走了!男兒就該出去建功立業,就算戰死沙場也無所畏懼,記住……別告訴師父啊,我回來給你捎個俊俏的小相公!”
而這一去,便不復返了!
如同此刻,行尸機械性般的一扭頭,像是看她,像是在傾聽,像是脖子骨骼卡住了……隨后,繼續一步步往前行。
一去,不復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