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暉斜照在城主府后花園的蓮池中,和風吹過,蓮與葉相互交錯,恰似點頭致意,頗得意趣。
蓮池邊的水榭里,楚君卓盤膝而坐,臨水撫琴,厚重的琴音自靈巧有力的指節間溢出,穿透荷塘,飄向滿園,繞梁不絕。
楚君卓一身白衣,頭戴銀冠,將滿頭青絲束攏其中,一絲不茍,唯獨留下額前劉海,斜斜垂落頸肩,遮擋了右面容顏。
在他未被遮掩的左臉上,冷峻的眉眼,緊抿的薄唇,帶出一絲涼薄的氣場。
他目視前方,看似迎著斜陽賞蓮,實則目光空洞,什么也沒看進去。
指尖輕攏慢捻,琴音平靜無波,與他的人一般,都透著一股淡淡的疏離與冷漠。
烏木古琴特有的金石之聲,在這黃昏的寧靜中,憑添了幾許克制與壓抑。
忽然,一只蜻蜓飛落蓮尖,撼動了蓮莖,引得池面上泛出圈圈漣漪。
他的心亦跟著微顫,仿若那只蜻蜓是落在了他的心尖。
琴聲不可避免地微微凝滯,他沉潭一般的眸光也在這瞬間泛起了一點微光。
很快,他調勻呼吸,讓琴音恢復平靜,周圍的景致沒變,他的心緒也仿佛也沒有變化。
然而,琴音出賣了他的沉穩,到底染上了三分喜悅,令渾厚的音色透出輕快與明媚。
縱使微妙,他敏銳的洞察力,仍是捕捉到一絲異動。
他靜靜撫琴,等待著那絲輕盈的酒氣靠近。
一雙纖細秀美的手悄悄從他身后探出,倏然摟上他的腰,緊接著一陣溫熱貼上他的后心,過近的距離將濃烈的酒氣遞到了他身上。
琴聲戛然而止,他微地蹙眉,修長的指節撫上她的手,微涼的肌膚帶走他滿腔愁緒。
他漸漸舒展眉頭,無奈地輕嘆:“舍得回來了?”
飽含斥責的言語,卻帶出心疼不已的語氣。
“嘻嘻嘻……”
瑄瑤向他貼近兩分,酡紅的臉頰在他后心上蹭了蹭,語帶微醺,嬌笑道:“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不生氣了好不好?”
楚君卓握住她的手,忽而將她拉到自己面前,瑄瑤順勢倒落他懷中,枕在他盤起的腿上,仰望著他,盈盈而笑,滿身酒氣熏了他一臉。
楚君卓牽起她的手,貼上自己的左頰,涼涼的體溫好似清泉水,緩解著他內心深處的不安。
“你今兒個喝了多少酒?”
楚君卓問,面色雖然平和,卻掩不住話里的嗔怪。
瑄瑤一想起今日的奇遇,便不由興奮起來。
她驟然坐起,與他對視道:“是比平時多喝了些,不過這不重要,我告訴你,我今日遇到一個奇人,他的酒量好得出奇,喝了半天,也沒見他醉!”
瑄瑤說著,抽出手來,與他比劃著那藍衣公子豪飲時的模樣,大有覓到知音的欣快,絲毫沒注意到楚君卓的面色逐漸變冷。
見楚君卓沒接話,瑄瑤又繼續道:“起先是有個姑娘在酒樓里吃霸王餐,我看她被小二逼得沒辦法,便邀她斗酒,若是贏了我,我就給她付賬,誰知半路殺出個……哎呀,走得急,竟忘了問他名字了!”
瑄瑤轉眸,望向楚君卓,扯住他的手,央道:“君卓哥哥,你派人給我打聽打聽吧,看看那位公子姓甚名誰,今晚在哪里投宿?”
楚君卓面色發緊,口吻里帶出一絲陰沉:“好酒量的公子?與你倒是志同道合,怎么,還沒喝夠?”
瑄瑤察覺他的不悅,磨蹭著松開了手,眨了眨眼道:“我倒是很想與他好好比一場,分出個勝負,只不過……”
她躺落他懷中,繼續拿他雙腿做枕頭,鼓起紅撲撲的臉,揪著他的衣帶,嘟囔:“你一定是不允的。”
楚君卓一見她這副嬌態,胸中頓時一柔,語氣也緩和兩分:“既知我不允,還敢這般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