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卓打斷他的話:“案上那兩盞茶,你喝了吧。”
陳管事一激靈,僵硬地抬起頭來,凝視著那兩盞完整的茶水,便知是那離席的兩人留下的,心下惴惴,千百個不愿,又哪里敢違抗?
“謝城主賜茶。”
他伏地叩首,幾乎是以顫音在說話,語氣竟透著赴死的悲壯。
他極緩極緩地直起腰來,端過茶盞,湊近唇邊,深深凝視幾眼,終是將心一橫,眼一閉,仰脖一飲而盡,緊接著他端起另一只茶盞,一鼓作氣,喝了個底朝天。
繼而,他將兩只茶盞同時放落案幾,再次俯首叩拜道:“老奴以后不能再伺候城主,城主請多保重。”
說這話時,他反倒不緊張了,人不抖了,語氣也恢復如常,只是老眼里含著淚,在眼眶里轉轉悠悠。
說完,他悄悄舉袖,抹去老淚,拾起地上的字箋,恭恭敬敬地放在案幾上。
楚君卓沒有說話,只是緩緩將血珠擱回案幾上,拈起字箋一看,上面寫的東西果然瑣碎,但與一般法事所需之物并無二致,并不能窺視出什么。
陳管事等了好一陣,卻不見身體有異,正疑惑時,楚君卓清冷地道:“你方不是還說我宅心仁厚嗎?”
陳管事驚喜交加,連連磕頭道:“老奴該死,老奴該死,竟曲解了城主的一番好意,請城主責罰。”
楚君卓嗤之以鼻,將字箋隨意一丟:“他們要什么都照辦,另外,把人都撤了,留著只會打草驚蛇。”
字箋像秋天的枯葉,飄飄搖搖,落在陳管事身邊,他拾起字箋,重新掖回袖中,知道城主不接話茬,便是將這事暫時揭過。
聞言,他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不禁問道:“可若無人盯梢,萬一他們半夜圖謀不軌,如何是好?”
楚君卓悠悠說道:“他們想圖謀不軌,那些人也攔不住。”
陳管事道:“難道就這樣讓他們擅闖城主府?對了,那個長生,方才還問過瑄瑤小姐的下落。”
楚君卓聽見“瑄瑤”二字,眸光立時一動。
陳管事接著道:“老奴說,瑄瑤小姐早已睡下,她才沒再追問。”
楚君卓望向半開的窗外,若有所思,子時已近,望日將至。
陳管事心念微動,明知城主心有抵觸,仍是試探著問道:“嗯……城主,不如請白使者……”
一言未畢,楚君卓立即一個凜冽的眼神飛過,示意他閉嘴。
陳管事警覺地捂住嘴,這時門外響起腳步聲,他尚未及呵斥,大門便被人推開。
一抹藍色的身影搖著折扇,踏著悠閑的步子走了進來,如入無人之境,來者正是秦幽。
楚君卓料得他本事不小,卻料不到他做事如此出人意表,竟堂而皇之去而復返,不經通報擅闖進來。
秦幽一看屋中二人,故作驚訝道:“原來兩位還在這里啊?這一跪一坐唱的是哪出啊?”
在楚君卓明顯不悅的表情下,秦幽泰然一笑,毫不忌諱地走進,經過陳管事時,順便調侃了一句:“陳管事這是剛從河里戲水回來啊,怎么渾身都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