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對自己一向重規矩。
自從他將自己示為那個叫秋娘的女人的隨從的時候,他就一直以奴才自居了,后來秋娘讓他跟了宋慈,他也就視了宋慈為主人。
一直到發絲發白,都在宋老太爺這里自稱是奴才。
但突然有一天,他卻失態到顧不上稱奴才,這在整個宋府里頭是很難見的,所以,府里的護衛都顯得很詫異。
而宋老太爺。
他好一會都沒反應過來。
直到福伯又重復了幾遍,他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你說什么?阿福,你剛剛說什么?”
“老爺,我,不,奴才......奴才......那個鐲子,那個鐲子,夫人那個鐲子,昨日那個小姑娘手腕上帶著我們夫人的鐲子......”
福伯還說什么宋老太爺也聽不進去了。
他恍惚間。
好像又聽到那離去多年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秋娘,你這鐲子真丑,等有錢了我給你買金鐲子玉鐲子!”
“呸!美的你,誰要你的鐲子?我這刻桂鐲子可是回家認親的信物,雖然只是銀做的,但在我心里它可比你那金啊玉的貴重多了!”
“話是這樣說,但一個鐲子還能有我重要?”
“我呸,宋慈你真不要臉!還跟個鐲子較什么勁?......好了好了,你也重要......哎,我沒敷衍你,我從小被師傅撿回山上,隨身就這么一個鐲子,這肯定是我爹媽留的,我得好好保存著找找他們,等找著了他們,我以后就把這鐲子留給我們的孩子,告訴他們它的故事。”
“……有我呢,秋娘,我陪你找……就是這鐲子,刻了金桂,怕是不適合男娃戴。”
“哼……誰規定我要生男孩?再說了,就算生了男娃,我讓他傳女不傳男就是!記不住我就在鐲子刻上,你說,這鐲子以后就是我們家的傳家之寶,就刻‘傳家寶,傳閨女’這幾個字,如何?”
一行清淚奪目而出。
宋老太爺嗚嗚低喃了一句‘傳家寶,傳閨女’,一口鮮血直涌上喉飛泄吐出,然后,倒摘蔥的往下掉。
場面一時間慌亂了。
好在護衛們及時出手,老太爺沒摔破了腦袋,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卻人事不省,福伯也不敢耽誤,隨之命令眾人進城找大夫順便安置。
這會肯定不好趕路了。
不然路上有個萬一他也不好和大公子大小姐他們交代。
之后又讓護衛往銅鼓鎮老宅通知。
收到信的宋延青和宋云初都急瘋了,當晚二人就從鎮上趕了過來。
而在當天,宋閣老吐血倒地不醒的事情也被護衛隊里頭的密探用信鴿發往了京城。
到二日,退朝在皇后宮里用早膳的魏帝也收到了消息。
皇后看上一刻還挺高興的人,但下一刻大太監郭寶寶過來不知道耳語了什么,魏帝整個面容都沉了下來。
孫皇后是個聰明的。
責任范圍之外,她從未僭越。
這會魏帝不說,她也不多問。
體貼的伺候了早膳。
又拉了些兒女的家常,在榻上幾口香茶解膩之后,沉臉半天的魏帝這才嘆息道:
“梓童,你如何不問我?”
在皇后這里自稱我,而不是朕,可見,魏帝心中對孫皇后是極為敬重的。
孫皇后輕輕的幫魏帝按揉著太陽穴,聞言嘴角只是閃過柔柔的笑意,亦如她給人端莊柔和,淑慧賢良。
“臣妾只是宮妃,不該臣妾問的臣妾不會問,陛下可是有要求?”
“你啊,還是如此,夫妻之間,何必分那么多內外?”
魏帝無奈,但孫皇后就是這樣的性子,這么多年了,皇子公主也生了好幾個也不見得能掰正,人生不過數十載,這半載都過去了,早早形成的性子也不見得能改了,他也沒多強求,畢竟,習慣了。
魏帝說道:
“宋閣老怕是真時日不多了,探子回報,昨日歸程,途徑沐陽縣城,宋閣老和他的大管家在路上因為一個鐲子起了爭執,閣老他只來得及喊了一聲‘傳家寶,傳閨女’就吐血從車上摔落,昏睡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