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鞅也哈哈大笑起來。
申不害:“在下今日此來,正欲就困感欲向商君討教一二,還望商君不吝惠教。”
商鞅笑道:“申相國有何高見,衛鞅洗耳恭聽就是。”
申不害,“申某在韓理政之時,針對韓國君臣綱紀敗壞,君弱臣強、賓主易位混亂局面,采取一系列旨在鞏固王權、樹立君威,駕馭臣下的改制措施。某以為,天地萬物均有上下等級之差別,此乃自然大道也。名分相等,則會不辨尊卑,無法統屬;權勢相等,上下一樣,則會無法集中統一。古時圣君痛恨天下混亂,故而制定禮儀來分別等級,以使彼此制約,逐級統治,此乃養育天下之根本原則。《尚書/呂刑》上說,倘若做人君的,棄法而行私,那么做人臣的,就將以私心作為公道。表面上執行公道,而實際上寄托私圖,長此以往下去,其奸惡欲望豈能不逐日增長呢?奸惡私欲日漸增長,大者將有弒君奪位禍亂,小者有結黨內爭,擾亂朝綱禍亂,此乃敗亡社稷之道。故而申某在韓執政之時,專為君上制定一系列旨在加強王權之法術。余原以為,憑籍君上駕馭臣下之術,便可以力挽頹風,中興社稷,庶幾可望富國強民。不成想事與愿違,不僅未能實現宏愿,而且某也身遭奸佞暗算,屈死九泉。某所行之新政,亦隨某一道天折!徒留無盡之遺憾!申某至死也不明白,吾畢生所遵奉之大道,為何如此難行于世?而商君之法,為何歷經十年艱辛,卻終成正果?難道吾法為世所不容嗎?“”
商鞅:“申相國謙遜,閣下所行之法,固是有諸多稱道之處,其中亦不乏有與吾法不謀而合之處。申相國法令強調務實求效、君臣各守其道,興利除弊,裁冗減繁,富國強兵。這些均與吾所行之新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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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無二。唯一缺憾者,尊駕頗看重君臣駕馭之術,而忽略法制正道,故而有虎頭蛇尾之弊,而且,導致君臣猜忌防范,上下離心。大臣疏懶理政,唯樂意揣摩上意,屈意奉承,繼而陽奉陰違孤假虎威,為所欲為,如此難除痼疾根本,以致此法難以持久啊!”
申不害:“依商君看來,申某應當如何完善吾法?”
商鞅:“竊以為,宜注重以法治國,以律法駕馭臣下,唯有如此,乃是行之有效之上上之計啊!”
申不害品味著:“重法治國……以律法駕取臣下。商君是說制定法度,一切行事皆以律法為準則,如此佞臣便不敢輕身試法,唯小心致力政務。可是此旨要?”
商鞅點頭:“正是此意。吾之所以強調律法嚴明,施行嚴刑峻法,正是此緣故矣。世人皆喜親近平和溫柔之物,譬如溫涼之河水,往往吸引人們爭相下河褻玩,結果溺死水中者舉不勝數。而炎炎熾熱之火焰,酷熱逼人,世人畏其兇勢,皆退避三舍,無人敢近前褻玩,故而被火燒死者,遠不及親近涼水而溺死者多矣!法也如此,律法寬松,小民毫無畏懼之心,以身試法者比比皆是。而因律法不嚴,導致多次犯法者,層出不窮,褻玩律法者如溺水者一般下場,最終將自己送上刑臺,方才懊悔莫及。吾作重刑,正為以嚴刑峻法震懾小民,使其畏法如火,不敢輕身試法,從而達到教化百姓、使其養成循規蹈矩習慣,最終避免更多百姓枉死刑臺啊!”
申不害嘆道:“聽商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商君之法,某今日方得以明其良苦用心啊!”
商鞅頗有些傷感:“唉!世人多苛責吾法嚴酷,動輒責我商鞅淫刑好殺,視吾為酷吏一般!然而世間之人又有幾人能理解某之良苦用心!”
申不害:“常言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余深信,商君良苦用心,用意深長,終究會為世人所明白的。”
商鞅苦笑道:“衛鞅自從身在其位之日起,就未奢望他人能否理喻,吾但求問心無愧而已。”
申不害點點頭:“是呵,世間本來就無兩全其美之事啊!商君之心唯天地日月可鑒啊!不似申某,功敗垂成而抱憾終身哪!”
商鞅:“不過,某倒從足下身上也悟到一點,啟迪頗大啊!”
申不害:“噢?是何啟迪?”
商鞅:“無論君上如何賢明,如何懂得駕馭臣下之術,都不能一勞永逸解決根本問題,唯一行之有效者,就是制定一系列切實可行之法度,以法度來管理人!此法不僅適用于朝常之上,也可大而化之,推廣到遠離京城的鄉間村鎮……”
申不害不解:“相國的意思是……”
商鞅興奮地說:“某近日正思慮一事,就是為便于朝廷管理,吾欲將境內大小村鎮悉數合并為若干縣。每縣可設縣令、縣丞各一名督行新法,每五家為一軌,每十軌為一里,每四里為一連,每十連為一鄉,每五鄉為一軍……對!就這么辦!
唾夢中的商鞅猛然驚醒過來——
商鞅發現眼前除了自己一個人之外,大堂上空空如也,他不禁納悶,自言自語道:“這申不害怎么說走就走了,也不打聲招呼?”
說完這話,他忽然明白過來——申不害已經作古了,不可能再和自己在一起談經論道了,不由苦笑著搖搖頭,心中多少有些悵然,不禁深深地嘆了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