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中走出一名神似孫堅的青年壯漢應道:“司馬有何吩咐?”
“你去通告全軍,明日休整一天,后天卯時在北門集結。”孫堅吩咐道。
“喏!”
“對了!”孫堅指了指許韶和王暉,說道,“把他倆關在一起吧!”
“孫堅,你敢!”王暉見勢,急忙躲入自己手下的身后,叫囂道,“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可是我的地盤,兄弟們,給我砍了這個外鄉人,斬殺許生的功勞就是我們的啦!”
孫堅輕蔑地一笑,隨后揮劍下令道:“兄弟們,放手去干吧,臧刺史那自有我去解釋,可別讓越人瞧扁咯!”
就在吳、越兩地官兵打得不可開交時,一名縣吏悄悄摸出城外,朝句章城而去。
四月初九,細雨蒙蒙,正是江南梅雨天。
日昳時分,在距離句章城二十多里的官道上,一支千余人的官軍,正押著一輛囚車在泥濘的道路上緩步行軍。因為天氣又悶又潮,他們大部分衣甲不整,甚至半裸著上身。
隊伍中央,滿面春風的孫堅騎著黃驃馬,絲毫沒有被梅雨淋的心煩,他望向前面的囚車,心中暗自幻想著光明的仕途。而囚車內,許韶卻像一堆爛泥趴在柵欄上,宛如一具死尸。看押的官兵曾幾次查探過他的鼻息,發現他還在輕微的咳嗽,依稀中,還能聽到他在念叨著什么:“修仙原是性情慵,蒼生蒙難心生慟。符箓能醫疫毒蟲,權利熏心一場空。”
這是許生在四明山隱居時,刻在一卷竹簡上的一段話,也是許韶得到許生被殺的消息后,匆匆趕去,唯一找到的遺物——一冊記錄許生一生的回憶錄。冊中刻著許生一生的點點滴滴,大概如此:許生生于山陰縣的富庶人家,自小迷戀修仙之道,機緣下跟隨一名張姓道人在云錦山修煉,后又跟其入川降巫,倒也學到不少本事,其中岐黃之術最為精通。在川中潛心修行數十載后,聽聞越地大瘟,漸生返鄉救人之意,便帶著收養的義子許昌回到了會稽郡。因世俗之見,許生把治療瘟疫的草藥融入符水中,拯救了許多百姓。而許昌更是青勝于藍而勝于藍,會稽一帶的百姓皆奉他父子為救世神仙。漸漸的,百姓們有一些鄰里之間的糾紛,也都會去找許生父子裁決,而不去找官府。官府眼看如此,倒也落得清閑,歷任太守更是與之較好,如此十余年后,許生父子儼然成了會稽一帶的實際統治者。直到熹平元年,時任會稽太守尹端派遣督郵去質問許昌為何販賣私鹽,結果督郵途中被殺,民間又傳出許昌為天子的童謠,尹端大驚之下急報朝廷。漢庭大怒,罷免尹端問罪,又遣揚州刺史臧旻點兵討伐。而許昌則在有心人的慫恿下,在句章城中稱帝,自稱“陽明皇帝”,尊隱居四明山的許生為“越王”。至此,會稽戰火已有二年之久。
“報!”
一騎快馬突兀的疾馳而來,把孫堅從“美夢”中驚醒,不悅地問道:“什么事?”
那騎士滿面血污,緊攥著手中的環首刀,氣喘吁吁地回道:“我軍大敗,陳夤太守戰死!”
“什么?”孫堅不敢置信地吼道,“你給我說清楚!”
騎士平復心情后,開始講述道:“孫司馬息怒,您且聽我……去死!”突地,騎士手中的環首刀猛然劈向孫堅的頭顱。
孫堅正在震驚中,忽來的一擊,讓他避無可避,只能本能的后仰躲避。
“啊!”
一聲慘叫,緊接著“撲通”一聲,騎士摔落馬下。
祖茂一手提著滴血的利劍,一手扶起孫堅,關切道:“司馬,沒事吧?”
“沒事。”孫堅整著甲胄,愧色道,“是我大意了!”
祖茂見孫堅無恙,進言道:“司馬,您看這道路兩旁草木茂盛,又蟲鳥無聲,恐有埋伏啊。”
孫堅經此一遭,正在暗自檢討自己的輕浮,聽聞祖茂進言,這才發覺隊伍正行進在一處山坳中,兩旁的山坡上正如祖茂所言,危險十分,他剛收回的冷汗,不由得又冒了出來。
“祖茂,快令弓手朝山坡射……”
還未等孫堅說完,“嗖嗖”的破空聲已然響起,眾官兵聞聲抬頭,只見無數箭只如雨點般襲來。
“敵襲!敵襲!……”
“啊!”
官軍突然受襲,頓時亂作一團,衣甲不整的瞬間成了刺猬。
許多眼尖的官兵發現囚車附近未遭箭雨,紛紛向囚車聚攏。孫堅本就靠近囚車,急令眾軍以囚車為中心,組成一個防御圓陣,以防囚車被劫。
半刻后,箭雨方停,又聞殺聲四起,數百山越蠻民個個披頭散發,手持銅劍竹矛從兩旁山坡上沖殺而下,猶如山魈鬼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