潁川。
一個私學盛行的地方。
郡中文人雅士,如過江之鯽。
一處如畫的山谷,幾間依山傍水而建的草廬。
草廬外,停著眾多奢華的馬車,一個個衣著干凈的仆人靜候在車旁。
廬內,一位老儒授課結束,對堂下二十余名少年振奮道:“今日北海鄭玄途經我們學舍,我們請他來授課如何?”
“經學大家鄭玄哦!”
“太好啦!”
“歡迎鄭公啊!”
少年們個個歡呼雀躍,唯獨后排靠窗的一名少年一臉鄙夷。
少年拍拍前排正在歡呼的同學的后背,說道:“小彧,我先走了,明天見。”
小彧回頭驚訝道:“鄭玄授課,實屬難得,你為什么走?”
少年不屑道:“鄭玄所學不過夸夸其談之學,并無治國之策,也無統兵之謀,我聽他作甚。”說完,翻窗而走。
“等我,我馬車送你。”小彧也欲翻窗,卻被老儒攔阻。
八月二十六。
錢堃一行已至潁川郡境內。
此時已近寒露時節,官道兩旁落葉紛飛,宛如一只只飛舞的蝴蝶,讓人不禁放慢步伐,思緒蕩漾。
“啊!”一聲慘叫忽起,只見三岔路口,一名少年被錢堃所騎的青驄馬撞翻在地。
錢堃急忙跳下馬去查看,少年卻已經爬了起來。
少年抖了抖手中竹簡上的塵土,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入懷中。隨后,他面對錢堃,作揖道:“抱歉,是我看書走神,沖撞了公子,還請見諒!”
錢堃見少年無恙,拱手還禮道:“是我騎馬走神,讓你受驚了,真是抱歉!”
少年拱手道:“公子無恙,我便不再打擾,告辭!”說完,便一瘸一拐地走去。
錢堃發現少年右腿受傷了,連忙喊道:“等等,你的腿受傷了,讓我送你回去。”
那少年止住腳步,回頭道:“不用了,我家就在前面。”
錢堃牽著馬追到少年前面,強硬道:“不行,是我撞了你,我必須把你安全送回家。”
少年見錢堃如此強硬,也不好再推脫,只好感謝道:“謝謝公子!”
錢堃翻身上馬,向少年書生伸手道:“把手給我!”
少年伸手握住,錢堃用力一拉,把他拉上馬背。
錢堃回頭吩咐眾人道:“你們在這休息一下,我送他一趟,馬上回來。”
“少主,我們隨您同去。”眾人經歷過秣陵渡口事件后,再也不敢大意。
一路上,錢堃與少年閑聊,方知他叫戲鵠,今年十三歲,父親原是潁陰縣令,但已早逝,現在與母親相依,喜愛兵韜縱橫,不喜夸夸其談的經學。
“公子儀表非凡,此去洛陽,定能順利通過復試,入殿為郎。”
“我在洛陽等你。”
“公子就別等我了,以我這類寒門學子,在如今糜爛的朝廷中,想要出頭好難的!”
“別這么悲觀,也許等你長大,一切都好轉了呢!”
“不會的,依我看,這大漢天下已經朽木難支矣。”
“你怎會有這種想法?”錢堃驚愕道。
戲鵠這才發現說了不該說的,急忙解釋道:“抱歉,我只是隨便一說,還望公子不要計較。”
錢堃安撫道:“沒事,事實確是如此,我只是驚訝,你這般年紀知道的還挺多。”
“公子也認為這大漢天下不長久了?”
“是的,只要宦官外戚還在專權,敗亡必不久矣!”
“公子可要小心那些閹人啊!”
“我會非常小心的。”
“公子你看,我家到了!”戲鵠指著不遠處的一間草屋說道。
走至草屋前,錢堃把戲鵠抱下馬來,并從懷中掏出三片金葉塞到他手中,鼓勵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不管是世家門閥,還是寒門百姓,都應該為天下蒼生而學,為天下黎民而爭。希望你學有所成,我在前方等著你。”
“這怎么行,公子……”戲鵠欲要推卻,錢堃早已躍上青驄馬,率眾離去。
戲鵠緊攥著金子,自語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錢堃,你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