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跟我擺出一副一問三不知的表情!”監察一把抓起寧永學的手臂,把他從椅子上拉拽起來。可以看出他神情中不安的情緒正在醞釀,很快就會往失序的歇斯底里轉化。
他的精神似乎受了影響,有可能是噩夢纏身,也有可能是遭了癔癥。在寧永學的地方考察過程中這種人非常常見。
“我保證我在說實話,但我需要回憶,需要思考。冷靜一點,監察先生,你這樣我問也沒用啊?你有聽到風聲嗎,這地方關得這么死,卻刮起了風,——是不是不太對勁?”
寧永學帶著無奈的笑抬起另一只胳膊,往墻壁指了指。
不過,對方沒怎么受影響,他完全不在乎。
他還在吼叫,聲音越發急躁了:“別廢話了,小子!現在是冬天,我待在這里骨頭都快凍僵了,你還要跟我說刮大風?要是你還想繼續上學,就老實告訴我這玩意是什么,懂嗎,嗯?”
確實,這見鬼的審訊室連暖氣片都沒有,又潮又冷,若非自己穿得厚實,絕對會給凍出病來。
但是審訊室沒有窗戶,鐵門外就是安全局的走道,兩邊都是溫暖的辦公室,是在他挨凍時把熱氣關在房間里享受暖氣烘烤的地方監察和城市巡邏員,又哪里會有風呢?
可他確實聽到了風聲。
風忽然吹透了墻壁。
寧永學稍稍愣神,越過監察的肩膀看向墻壁。他感到潮濕窒悶的風從厚重的、絕無縫隙的墻壁中吹來,掀起了做筆錄的紙張。
臺燈陰郁的光像蠟燭的火苗一樣不停抖動,在天花板和墻壁的銜接處融化了,流淌下來,凝結成長長的、不自然的針狀。
中年監察身后,椅子的陰影在慘白的老墻上不停晃蕩著,忽然縮短了,變得有棱有角,忽然又伸長了,變得尖銳彎曲,像是要構建出某種不穩定的輪廓。
寧永學低下頭,看到監察的手指正無意識地抽搐著。
他眉毛直跳,死死盯著自己,張大嘴巴卻一聲不吭,好像是想嘶吼,卻沒法說出話來。他的嘴角微微蠕動,想把手指松開,想把袖子合攏,似乎還想遮住他來歷不明的血紅色紋身。
然后,寧永學看到血珠從他手腕上六枚尖牙中滲出,在斜目中心匯合,描摹出瞳孔的形狀。
那枚眼睛眨了一下,寧永學也忍不住跟著眨了一下,——然后安全局的監察消失了,就這么在他眼前不見了。他的視線繼續往下,看到兩條從肘部往上都一無所有的斷臂頹然墜落,砸在桌子上,發出咣當聲。
人死了,不管他是怎么死的,我都得考慮如何規避責任。
他的反應總是很快。
不過在此之前,也許他能先做另一件事。
寧永學小心地看了眼四周,掏出他貼著急救藥物標簽的瓶子,抵在桌子邊緣,對準血液流動的方向。
很快,他就從流淌的血液中接住一小股。等他再抬起頭,卻見光影忽然扭曲,繪制出一個血色回環,環繞著自己的隱約發黑的視界,一條絕非當今語言的詞句逐漸浮現。
【盈滿的腐化物質精髓】
他下意識握緊手中的藥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