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永學閉上眼睛,根本沒隔多久的窺伺再次發動,同時他帶著滿臉微笑搖了搖頭。他故意為難短刀男,質疑他的權威,讓他出丑。
這可是愛和幸福感的微笑。
短刀男俯身低語:“尊重林地,保持安靜,這樣我能讓你死得更安詳些。”
“這也是你能過問的事情?”寧永學問他,“要我說,你可真是太健談了,簡直像是在爭風吃醋,——別人會告訴守護者,說你抓了我們,卻嫉妒一介普通人,趁他手腳被縛刺死了他。真是丟臉啊,你覺得呢?”
“嘲笑能讓你得到什么?”
那東西要來了。
窺伺畢竟是危險的雙向注視。
命運的轉折點要靠一頭恐怖電影里的怪物,這事聽著很怪,不過他也沒得選。
幾乎就是一個呼吸的時間里,胡須男當場扔掉船槳,企圖發聲大吼,不知他是想警告,還是想施咒。可惜,他聲音都沒喊出來,一大片極其模糊的黑影已從船上掠過,迅猛得可怕,連寧永學都被死亡預感驚得頭皮發麻。
燈光的庇護被咬碎了,提燈一片晦暗。
快得過分了。它一直徘徊附近,只是提燈把他們的氣息給阻隔了,它才沒法找到小舟。
回過神來,胡須男的身軀中段已經沒了,鮮血四處噴濺,兩條大腿突兀立在船頭,頭顱則孤零零地滾落在地,彈了兩下,然后不作動彈。
四下空無一物,靜靜悄悄,三人都陷入沉默,只是從林間傳來不詳的低吼聲。
船只繼續前行漂流,穿過巨樹間的縫隙,好像老鼠鉆過墻洞。裂顱妖在黑色林地深處穿梭,追獵的身影在枝杈中隱約可見。狂奔時,其幽影如同獵豹,躍起時,它身姿迅捷堪比蝗蟲,在枝杈上飛掠時,它就像頭畸形的巨猿,不停嘶吼。
它唯獨避開了沼澤水面,似乎那就是它唯一的弱點。
手握短刀的無影人剛反應過來就揮下匕首,對準咽喉,想對他動手。目的很明顯,至少也先殺了寧永學再考慮其它。但白尹已經撲到他腳下,把他兩條腿猛得抱住,向后撞去。
他失去了平衡,向后傾斜,腳步不穩,坐倒在地。
這是短刀男沒想到的,寧永學也稍楞了半晌。
白尹借著他的鞋子棱角扯開了手上的繩索。這還真是......他本來以為自己至少要挨一刀的。
短刀男握著短刀不肯放,死死瞪了白尹半晌,然后一腳把她踢開。他的神色居然還有些不舍,實在令人想笑。
此時寧永學已經撲到消防斧上,順著斧刃撞破粗繩索。短刀男磨著屁股往后挪,高舉著匕首,大喊著他也聽不懂的咒文,詞句堪稱厲鬼低嚎,在當今年代,恐怕要練過死亡金屬嗓的搖滾歌手才能喊出來。
這不是古語,至少不是人類普遍使用的日常語言。
緊跟著一陣晦暗的霧氣環繞寧永學產生,霧中印有無數張微縮的人臉,發出哀嚎,從他五官孔竅滲入——
寧永學打了個噴嚏,把它們都噴了出去。
他握著大斧站起身來,面無表情,跟對方對視了半晌。雖然不知道短刀男念了什么,但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又是一段咒文,這回很低沉,像是死者的低語。寧永學跨步往前走去,只感覺輕風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