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消防斧舉過頭頂,朝他攔腰劈下,像是在砍樹樁。
“你是什么鬼東西?”短刀男高喊著滾過船頭,堪堪停在船只邊緣,差點一步跌入沼澤。“披著人皮的孽怪!”他喊得撕心裂肺,“你是換生靈嗎?你是不是換生靈!”
“我是善良的本地人。”
寧永學拿右手去拔斧頭,又伸左手抹了下臉上滑落的血淚,雖然窺伺只是一瞬間,而且他什么都沒打算看,他還是流血了,眼睛刺痛難忍。
短刀男看到他臉上流血淚,猛然間愣住了。
“血之密儀!?”他吼道,“招瘟的瘋子!!”
他竟然也知道窺伺會招瘟?看來自己選擇不當,這玩意的名聲哪怕在古老教派里都是最壞的一批。
寧永學對他笑了笑,堪稱溫柔和藹,令人困惑無比,只覺他腦子有病。趁著對方神色發愣,他立刻雙手反握,身子傾斜,把斧頭沿著弧形船艙向上掠起,劃過他兩條腿。
他臉上微笑還在,短刀男的兩條腿已經斜斜斷裂。一條撕裂口從小腿頂端穿過膝蓋,劈碎脛骨,抵達大腿最下方。另一條撕裂口一直延伸到臀部。
兩條腿順著船艙滾了下來,像兩條大小不一的蘿卜,咕嚕嚕轉了好幾圈,帶出大片噴濺的鮮血。
短刀男頓時彎成了蝦米,高聲慘叫,許久都沒能起身。寧永學不慌不忙矮下身去,從脆弱的脖子把他擒住,像舉著條公雞一樣把他提了起來。
真是輕。
“愛情和生命不可兼得,”寧永學對他笑笑,目視他喉嚨里直冒鮮血,“要是你能理解,你就點點頭。”
他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拿手指甲用力摳他。要是他還有雙腿,他肯定還會踹他,可惜他已經沒了。
船只繼續漂泊前行,駛入一大片湖泊,湖中微縮的小島可能是寧永學見過的最美的風景——野草和花卉茂密生長,青翠的藤蔓織出華蓋,為裝點華麗的婚禮現場遮蔽風雨。一個個男男女女在島上嬉戲,完全無憂無慮......
要是他們背后沒拖著臍帶,要是他們臉上沒冒著尸油,這一幕確實堪稱仙境。
白尹本人沒看到這一切,她正忙著拿短刀男掉落的武器切割繩索,想把自己兩條腿解開。
而寧永學筆直站在船只中央,一手拖著消防斧,一手提著半殘的家伙,在逐漸停泊的船上維持站姿平衡。消防斧已經不像是消防斧了,像是行兇利器,殷紅鮮血染滿斧刃,一直浸到斧柄。
裂顱妖還在湖泊邊緣的樹上窺伺,許多張滲油的臉也轉過來望他,尸體娃娃無需在意,但他能看到那人,——和古樹融為一體,樹冠上環繞著一輪灰色光圈,垂下幾十條擺動的臍帶。
樹中蒼老的人臉和他遙遙對視,寧永學能想象到他看到了什么:
一頭古老的裂顱妖目送船只駛來,一雙斷腿突兀地站在船頭,所謂的窮卑者正孤身一人立在中央,一手拖著行兇利器,一手提著他們教派的年輕繼承人。
他聳聳肩,把繼承人扔往岸邊,仿佛是給鱷魚投食。巨大的裂顱妖立刻從枝頭撲下,將其身軀咬入口中。裂顱妖和寧永學對視半晌,六枚眼瞳一片烏黑,隨即它退入密林,消失不見。
船只緩緩前行,最終停泊在岸邊。他彎下腰,提起熄滅的提燈,對守護者遙遙揮手致意:
“我來找你了,守護者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