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本該往前走,但它回頭了,緩緩往寧永學這邊走來。
窺伺的危害一如既往,符合預期。不過它不會走進房間,這點倒是不錯。寧永學收回視線,擦干血淚,伸出雙手把路小鹿的臉扭向床那邊。
“要是你不想再吐一遍,就把臉蒙進被子,睡你的覺。”他說,“隨便找塊布把你吐的東西遮起來吧。”
“誒?”
“那東西可能會在外面站很久。”
......
有一陣子寧永學以為鐵門會像淤泥一樣溶解,以為不知是鐵絲還是頭發的東西會逐漸延伸過來,直至填滿租屋。不過,事情并未發生。它只是站在門外,用有條不紊的敲門聲緩緩散布恐懼。
雖然寧永學想讓路小鹿睡一陣,但敲門聲一直在,她也一直死死蒙著被子發抖。從它回來到敲門聲結束,約莫過了一個小時左右,最后,它終于還是離開了。
寧永學對了一下徐路的手表,又對了一下屋子里的舊鐘表,發現時間恰好偏差了一個小時,期間舊鐘表一直停止,等到它離開才繼續運轉。
雖然這事很古怪,不過聯系電梯間的表盤,寧永學已經有了猜測。
那家伙利用失落的時刻敲了一個小時的門,也就是說它抵達的時候是零點,它離開的還是還是零點。期間舊鐘表停轉,但徐路新款式的機械手表不受影響,依舊頑強地轉動,最終形成了時間的偏差。
路小鹿終于睡過去了,寧永學并未吵醒她,只是就著爐火光芒站起身,取出貼著急救標簽的藥劑瓶端詳了一陣。
該去看看屠殺現場了,順便也收集點血樣。
寧永學取出長管步槍,上好膛,免得雙拳難敵四手。一般人在動手的時候難免受到良知和平日的道德影響,很難下死手,總會情不自禁留些余地。但那幫學生的道德良知幾乎都被抽離,陰暗面也被放大了許多倍,每一下都要置人于死地。
他不擅長武藝,他只是個擅長劈柴和用槍械的鄉村獵戶,能用步槍做防備,最好還是用步槍來防備。
寧永學把斧頭別在腰上,又從箱子里捯飭一陣,給路小鹿床邊的桌子上放了把長一點的切肉刀。然后他取下鑰匙,走了出去,關上了門。
血腥味從半掩的門飄出,濃郁而刺鼻。空氣中已經傳來了腐爛的味道,似乎這地方尸體分解得特別快。租屋里一片寂靜。他本來以為還有存活的學生,沒想到他們已經內部殘殺得一干二凈了,實在是夸張得可以。
死尸挨著死尸,各種各樣的歪曲姿勢都有,最早死的副班長尸體已經腫脹了,血漂浮在渾濁的眼球上,像是鍍了層油彩,顯得異常難看。
寧永學在他們的副班長旁邊蹲下,觀察了一陣。
他的嘴還大張著,好像還想發出最后一聲慘叫的余音,浮腫的面頰煞白臟污,似乎還被人踩了幾腳。他眉毛上的血已經干涸了,皺得完全走了樣子。
寧永學伸手捏了下尸體的口腔,發現除了刀傷以外,副班長的臉頰仍是完整的,未有皮膚剝落,也沒有一張臉從他身上走下來。
如此看來,那些爬行的臉頰是更虛幻的事物,——精神,靈魂,情緒,諸如此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