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它們相互混淆也相互疊加,變得更加劇烈。
寧永學和她對視片刻,發現這些饑渴感同時寫在雙方臉上——每件看似意義非凡的事情總是有它的副作用。
他克制著,呼吸著,等待著,感受著心神和情感不斷滲透,不斷回流,同時也在心里希望她能原諒。
坦誠地說,曲奕空值得擁有一個完美的救贖,也配得上一個全心全意與其相愛的人,畢竟她小時候只是個無罪的女孩,一切殘忍的渴望和思維的破碎都是隨著后天的刃相而來。
作為一個人來,說她是無辜的,哪怕當時對他動過刀,事實上,她也只是殺害了一個被造出的近似于人的非人而已。
但現在,她卻在蒙塵的舊隧道里和這個渴望填補空虛的怪物為伴,為對方異常的精神提供她作為人的補充。這個怪物把展示給他人的面目擦得一塵不染,內里的真實想法卻總是半遮半掩,無法訴之于眾。
夜晚的涼意滲入皮膚,他卻在出汗。他等待被揭示一切,等待她目睹一切。他情不自禁把雙方的視線錯開,特別是把自己盈滿血污的眼眶轉開,不過曲奕空總是在把雙方的視線糾正回去。
他不是不會害怕,只是他害怕的內容不包括死亡和外部環境的一切,僅此而已,——他害怕的是內在,害怕的是完全揭示他自身面目后導致的失去。
當外在的面目被完全揭開,扔到一旁,他們倆的立場似乎也完全倒錯了。逃避的人不再是她,緊逼過來的人也不再是他。
就在共存的思維來回拉扯,為了雙方相同和不同的偏見爭執個不停時,意識的滲透完成了。曲奕空把自己的身體放到一邊,只有呼吸的知覺尚存,而她本人完全填滿了他的身體,就像音樂充滿了潛藏著恐怖的荒野小屋。
那時候他們還是孩子,一起被領著走過隱秘的小路,經受符合她資質的完美儀式。他們還挖出了被她遺忘的早年記憶,旁觀了一場討論。
曲奕空這支分裂出去的刃教派系認為,沒有人與生俱來就是完美的刃相載體,也沒有人可以完成他們夢想中的修業,沒有人的靈魂是完美的,所以也沒有人可以走過最后一步,以意識穿透虛空中心牽引著無數天體的大漩渦。
正因如此他們認為,這是個需要歷經無數世代的漫長過程。
他們把自身血脈變成載體,把靈魂的培育當成生命世代交替的工程。他們選擇性摘出更完美、也更符合期望的孩子,以其作為繼承人,繼續培育更加完美的下一代。
他們相信,只要這樣過上千年之久,就可以產生一個完美符合期望的靈魂。不論她是男是女,身份如何,她都可以從小承受最殘酷的儀式,將其當作起點,她也可以跨過前人永遠差了一點無法逾越的障礙。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曲奕空來自一場古老漫長的實驗,她家族采取的理念也和奧澤暴的故事里那些瘋狂的修習者極為相似。
當然和奧澤暴相比,這支刃教的手段更符合自然,也跟符合生命衍化的周期和規律,正因如此,她也依舊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