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爾法為什么想了結自己的生命,寧永學自然猜得出。既然她點出了他和老安東窮卑者的身份,還隱晦指責了老安東的人格,那她選擇自殺,多半就是因為不堪忍受對方折磨。
但是寧永學從她臉上完全看不出。
不得不說,瑪爾法神采輕快,雖然是同樣的眼睛,看著卻跟奧澤暴本人完全不同,——像銀鏡一樣映著四下的風景,明亮得過份,好像這陰暗的火柴盒里充滿了陽光一樣。
她的精神看不出異樣,說話間還帶了點尋覓新事物的好奇。
她的笑容也很自然,自己分明只是個人格殘渣了,還不忘安慰她眼前的年輕人,說他要比老安東更可愛。
除此以外,她還把奧澤暴消化人格的過程稱作他們在夢中逝去,好像除了不想見她女兒、不想見老安東以外,她就沒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也許瑪爾法看著正常,實際上心理問題很嚴重,比看著不正常的曲亦空心理問題更嚴重?
不過這也只是猜測,也許是她信教,教義要求她忍耐,也許是待在奧澤暴體內確實很舒適,就像在寒冬時節找了個溫暖的小屋棲息一樣。
不然他們干嘛要在記載里騙自己的家人也進來?
當然了,奧澤暴說瑪爾法當時請她吃掉自己,幫她結束生命,本質來說就是自殺。娜佳的母親換了個他殺的表面形式,也只是信教者想規避宗教傳統,繞開他們禁止自殺的教義而已。
當年舊薩什信教氣氛濃厚,她這種貴族子弟自然會很虔誠,不過等到痛苦無法忍受了,又會想發設法鉆空子。
“你知道我是他養子?”寧永學問。
“我知道,我還知道當年一直是你在照顧娜佳。”她微微點頭,“我覺得安東不會照顧孩子,所以他一定會把娜佳寄放在普通人家里,這樣一來我也就滿足了。但現在看,由你來照顧她一定比其他任何人照顧都好。”
“那你對她現在還滿意嗎?”他語氣死板。
“不要這么死板。“瑪爾法伸出兩只手,捏在他兩邊臉頰上,往兩邊拉出一個微笑,“我在心里一直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
寧永學完全沒想到這人會這么說。“我們以前應該沒見過面吧,瑪爾法女士?”
她端詳了寧永學一陣,然后才收回手去。“如果你覺得不合適,你就直接叫我瑪爾法,小時候每個人都這么叫我。后來我一直待在森林里,也不知道后來其他人會怎么叫我。”
看來瑪爾法從未接受高等教育,緬希科夫的家族成員被挨個槍斃之后,她也沒見過老安東以外的其他活人。
她在精神上可能還沒完全長大。
“我想我們很快就會出去了,瑪爾法女士。”寧永學想了想說,他沒打算改稱呼,“到時候你可以看到近半個世紀以后的城市,你女兒也能接受正常教育,活在一個安定的社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