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測,這些浮雕上的小人都是在天使們的世界里發源的人類。在尚且野蠻的年代,他們就接受天使統治,后來的文明進程中,他們也習慣于依附于天使存活,其農耕手段和狩獵工具都是上位種族賞賜的技藝。
這些天使和它們的人類子民就像主人和忠誠的狗,有關二者關系的紀念性浮雕都繪制得非常神圣。它們似乎把受奴役的人當成自己文明輝煌的一部分,就像看待自己的孩子。
照這么看,在天使們的世界里起源的人類習慣于做奴隸,只要接受其約束就能享受上位種族的賞賜,看著就不可能反抗其統治。
后來漫宿一視同仁地摧毀了天使們的世界,它們被迫逃亡,搭乘這種暗金色圓盤穿過遙遠的虛空,前往視野中可供居住的恒星系。
它們以為能在新世界重建自己的文明和秩序,但是新世界的人類文明要更殘忍,技術也更先進,說不定也有滅絕了全部高等智慧的血腥舊史,一如寧永學這邊世界的第一史和第二史。
他們用極度殘忍的大型武器摧毀了天使跨越虛空的載具,和它們展開烈度極高的戰爭,最終,雙方都在世界表皮的結構性崩潰中毀于一旦。
這是無可避免的末日,區別只在于早或晚。
當然,寧永學也只是猜測,嘗試結合種種線索推論出事情的來龍去脈。具體細節有何偏差,得是天使或那邊幸存的住民才能知道。
他提著燈晃到一個低矮的走廊里,雖然這些天使生活的環境非常簡樸,但這個走廊兩側的房間還是有些簡陋過頭了。
他在一扇鎖死的厚金屬門上摸索了一陣,找到一個狹窄的窗戶。將其推開之后,他透過窗格往里張望,在空空蕩蕩如火柴盒的房間里看到了人,或者說是囚犯?
里頭是一個中年貴婦和一個小男孩,小男孩一臉虛弱,面色煞白,佝僂地癱在地上,裹在破爛的麻布衣服里。中年貴婦一襲寬袖的黑色束腰長裙,下面有裙撐,上面的設計露出肩背。
她的皮膚有點發青,正跪在男孩旁邊撫摸他的額頭。
寧永學覺得這一幕不大對勁。先不說在這種地方怎么可能有一對可憐巴巴的人類母子,就算有,也已經過去了不知多少個時代。
期間這兩人一直被扣押在這房間里,關在絕對的黑暗中。巡邏的天使還好說,他們倆是怎么在牢房里存活下來的?
女人把小男孩抱了起來,像個哺乳的母親一樣走到他面前,和他隔著窗格無言對視,其目光異常空洞。寧永學在門口呆立了一陣。他本想轉身走開,卻聽見門縫里傳來咔噠一聲。
是哪個混蛋瞎幾把開門?曲奕空?還是阿捷赫?
穿長袍的中年女性緩步踱出,仰面和寧永學對視。這人身形瘦削,嘴唇灰白,眼眶像是涂了黑漆,枯槁的面孔上顴骨清晰可見。
很多圈黑色緞帶纏在她脖子上,勒得很用力,似乎要把頸部勒細拉長,代表了他們獨特的審美。她的滿頭黑發扎成兩個巨大的辮子,像山羊犄角一樣橫在腦袋兩側。
她審視了一陣寧永學,稍稍點頭,似乎認為他身上的衣服和她有同樣的歸屬。接著她又帶著某種詭異的神色端詳起了娜佳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