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金術士把手捏在他下巴上,把他的臉轉到左邊,然后又轉到右邊,“就像你一樣,她平常能完美適應環境,誰也不看出來她在說謊、在假裝,誰都覺得她是個理想的少女,而且總有人不顧身份追求她。可等事發了我們想斷言她是個瘋子的時候,她說話又特別有條理,一雙眼睛清澈得不得了,我們每個人和她對視都會覺得心里有慚愧。”
“但她還是死了,然后你的研究也被其他人終止了。”寧永學說。
煉金術士沒否認。“她對道途上的人有種說不清的惡意,理由我自己也想不通,而且她能完全無視詛咒的傷害。其他人覺得我在謀殺所有人,就強行把實驗終止了。我當時覺得這只是個小小的失意,無關大局,結果許多年后我自己也被送進了棺材......”
“你活該。”寧永學說。
煉金術士又掐住了他的脖子直晃:“他們一點也不理解我造出了怎么樣的東西、想出了什么樣的理論!為了找到完人,這點犧牲又算什么?我們本來的期望只是像蝗蟲一樣四處漂流,啃食其它行星的結構,留下一個又一個破爛的殘骸。這樣一個文明跟蟲群又有什么區別?如果這事完成了,我們難道不會變得更輝煌嗎?”
“如果你的實驗沒有被終止,你們的歷史會成為我們的第二史。”
“這就是為什么我會來這里。”煉金術士說著說著就亢奮了起來,“這地方創造完人的實驗沒有被終止,而且順利發展到了幾千年以后,——你就是我見過的最完美的成果!”
寧永學覺得在棺材里封了這么多年,她的精神也有些不對勁了,或者她本來就精神不大對勁,在被親女兒送進棺材之后,她更不對勁了。
那么既然委員會當年覺得她危害這么大,把她封進了棺材,為何如今還要釋放她呢?理由其實很簡單,這個世界已經被她本該造成的危害清洗過一輪了,委員會也對當今時代更加完備的窮卑者沒轍。
事到臨頭,他們只能想起來這個被封進棺材的老祖宗。
雖然是個一心想變成理想化美麗少女的老祖宗。
“這個世界上的窮卑者這么多,你何必非要找我?”寧永學問了個他更關心的問題。
“說來奇怪,你比我見過的其它窮卑者多走了一步,該說是你能自我糾錯呢,還是你想法比較復雜呢?總之這多出來一步肯定和方舟里的東西有關。在拿你做更多實驗以前,其實我也說不清。你所謂的追尋自我嘛,其實就是汲取別人的記憶來完化自己,最后變成一個完美的概念體,這也是我當初的設想。”
“既然我已經在汲取別人的記憶完化自己了,你干嘛又要橫插一腳?”
“你應該到委員會當我的助手,汲取我們的記憶來完化自己,而不是他們的。很明顯我們更進步,也更有希望。”
寧永學覺得這完全是句空話,誰都可以覺得自己比其他人更進步、更有希望。然而事實上他們已經失去了本來的文明社會。
從無光海逃到這邊過了這么多年,他們唯一的進步是從一群逃亡者成了一幫名聲不小的跨國犯罪組織。
雖然關于委員會還有一些不明確的地方,比如煉金術士也不知道來歷只能稱為“它者”的組織發起人,不過,眼下他們的處境也就是這樣了。
“你在這里跟我談這么多,是因為你已經要完成預先的設想了?”寧永學問道。
“想辦法開啟方舟的核心區域,順便把還關著的同胞也撈出來而已。”煉金術士又笑了,她似乎很喜歡笑。“事情其實很簡單,不過等待合適的時機還是費了點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