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他給自己劃出的界限似乎是必然的?
問題不止在于此,問題在于,人們似乎總要在兩個極端到不可思議的選項里擇其一。
這種時候,他們似乎需要做權衡,需要利用自己冷靜的頭腦,利用自己對形勢的判斷,利用各種理性思考在兩者之間找到不那么有危害的一個。
但是在哪邊都看不出深淺的情況下,究竟什么才是不能接受的危害,什么又是可以接受的危害呢?
寧永學抬頭看了眼天使的面孔,對方依舊表情溫和。“每個選擇都有其結果,正確得到獎賞,錯誤得到懲罰,公道才能得以體現。”天使說,“在引用法典的時候,我說的都是實話,這也是我們對自己行事的要求。”
“既然你這么說,那是你選擇了你們的法典和你們的救主嗎?”寧永學問他。
“我只能說這是無法避免的。”天使回答。他回答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說得很清楚。雖然他回避了追問,但他居然沒在這事上撒謊,簡直不可思議。
看來這幫上層天使的資質不止是道途上的資質,更蘊含了一系列關于宗教法典的要求和內心考察。
所以他自己呢?他眼下面臨的危害也是無法避免的嗎?
寧永學握緊小球。他感到了牽引,感到了召喚,最重要的是,他感到了自己一念之間就能穿過屏障的殘缺靈魂。一些蘊含在血字背后的書寫開始顯現,就像命運本身給了展示了未來一樣。
現在看來,自己眼中的筆記其實是主宰盲目的記錄,其中含有對這個世界上道途的一切觀察和認知,若接受這些血字背后的書寫往前一步,這個所謂的主宰將不再盲目。它會指引天使們在尚未迎來結構性崩潰的現實世界尋覓新希望,——他們的命運被改變了。
理所當然,世界上的人們也會被改變命運。
這確實是個沉重的抉擇,不過最重要的問題還是他自己的命運。無論是完人還是代神行走在世上的先知,都是一種不可替代的改變,指向一種全然不同的生存環境和未來。他做好徹底改變自己命運的準備了嗎,以及,他做好徹底改變其他人命運的準備了嗎?
寧永學在席卷了整個中世紀追憶的漩渦里舉起握住核心的手,他看到自己的意識如光線從眼中和口中涌出,就像流動的長河。
這條長河要流向何方呢?
“只要把這些光投入血字背后的書寫,憑依就能完成。憑依完成的同時,核心也會送你前往現實。”天使嚴肅地說,“我在這里祝福你。我感激你的抉擇。我會為可能發生的任何意外做擔保。如果你和你重視的人出了任何事,我都會竭盡全力挽回它,并為此承擔一切罪責。”
所以必須要完成憑依才行了?
“你剛才那句話是說,你沒有按你的想法選你的神和你的法典嗎?”寧永學忽然問他。
“不,這不是一個選擇。”他回答說。
“我覺得這是個選擇,而且我們總是可以選擇自己的神。”
“我不明白......”
寧永學朝天使微笑了一下。“我覺得你才是這里所有人里最真誠的一個,天使閣下,但我肯定是最不真誠的一個。”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