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看來,生病就是喝苦藥之類的,府里的大夫自然會來給看病啊。
從來不知道,有人是看不起病的……
“只有秋后十月到開春這段時間,農閑了,地里活忙完了,蛇蟲鼠蟻銷聲匿跡,荒草枯了,灌木干了,能砍能伐,收拾起來利索不費事,也才有大把的時間能用來專心做事。”
“可有了時間就行嗎?不行!還有個剛才提過的最大的問題……糧食。”肖絳嘆了口氣,“你們能不能告訴我,窮苦百姓是什么樣的人?”
“家無隔夜之糧。”廖章睿說。
他的祖父世燕北重臣,也管這燕北的錢糧。他這樣小小的年紀又是這樣的出身卻有這樣的見識,足見廖大人平常教的很好,他平常耳濡目染,也是有一點常識的。
“你說的不錯。”肖絳點頭贊許,“這四五個月只是開荒,他們沒法出去做短工,不能掙吃掙喝,全家人就會餓死了。所以,至少要先攢夠全家人半年消耗的糧食。他們平日里就要起早貪黑的干活,除了一天的吃喝,就要勒緊褲腰帶。直到家里有了足夠的糧,才可以正式開荒。”
“需要半年那么久嗎?”高鈺皺著小眉頭,平時很少發言的,這時候也加入了討論。
“你們是不是覺得秋季開荒很省事,起碼除草簡單,反正糧食已經收了,點把火一燒就行了對不對?”肖絳很認真的說,“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你們總聽過這句話,水火無常。萬一有什么火星子沒有控制住,被風一吹,漫天飛舞,引發了山火怎么辦?而且你們以為秸稈是沒有用的嗎?那很寶貴!一部分用來喂牲口,一部分作為可以賦稅上繳國家。”
“這個我知道。”祝犇舉起手,積極回答,“衙門會統一收集起來,再分發給軍隊。因為軍隊里也有牲口呀,比如大馬……”
他全家都是行伍出身,很知道這種事。
“聰明。”肖絳挑了挑大拇指,笑瞇瞇的望著被夸獎后,臉泛紅光的高大少年,“不僅如此,百姓的日常做飯和冬天取暖全靠女人和孩子上山撿干柴。萬一燒光一座山,基本等同于絕了整個村子幾百人的活路。”
孩子們發出驚嘆聲,真沒想到小小的秸稈有這樣大的作用。
“所以,還是要老老實實,一撅頭一撅頭往下刨,那效率就可想而知了。秋天好說,土層松軟,一入冬,上了凍就完了。到了冬天、土層凍的硬邦邦梆,一撅頭下去只有一道白印兒,震的手生疼。但是既然開荒就不能停,咬牙也得繼續干,換上鎬頭硬鑿。遇上老樹根啥的,又得鋸又得砸,還要刨根。全家老少齊上陣忙活一秋冬,人累個半死,也不過能開一兩畝地。然而,光開出來卻還是不行。”
“還是不行嗎?”莫依依哀嘆了聲,小臉上全是關心,還有些遺憾焦急。
這是個善良的孩子,又分外乖巧,共情能力強。高瑜和她相比,簡直就是個天魔星啊。
“依依不要著急,但確實還是不行的。”肖絳安慰的看了小姑娘一眼,繼續說,“土地嘛,有時候會地勢不平。夏天一下雨,暴雨洪水帶著高處的土壤往低處泛濫沖刷,把莊稼沖個七零八落,僥幸沒死的也活不長,造成旱的旱死,澇的澇死。所以,還要平整土地,把高處的土挖出來,挑著擔子一擔一擔挑到低洼處填平,并壘出田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