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神秘越想觸碰,這是世人的天性。正是執著于這份天性,盧有心的一點一滴全都融進辛夷心里。辛夷越是覺得盧有心神秘,就越是愛慕,想要揭開盧有心神秘的面紗。像是跌入了一個無底洞,辛夷難以自拔。
盧有心很少離開房間,他告誡別人沒事不要去打擾他,他不喜歡作畫的時候受到干擾,否則無法外師造化,中得心源。其他畫師都知道,盧有心曾救過王土司大人外孫女的性命,王土司大人還曾說過等這座僉事衙門修好,要將女兒辛夷許配給盧有心。對于孤傲的盧有心,大家只得敬畏三分,對盧有心的吩咐言聽計從。
這樣一來,盧有心所住的房間更加清幽,只有屋外那棵高大的銀杏樹,偶爾隨風沙沙地為盧有心唱幾支歌來。
又是一個冷清的月夜,王土司府上下早已沉沉入眠。唯獨辛夷一個人閑庭信步,如同著了魔似的,不知不覺走出王土司府的側門,不由自主地走到東皋閣,來到盧有心的房間前。
辛夷心底有一條鋪著淡淡月光的林間小路,彎彎曲曲,時隱時現。它是那樣纏綿執著,一直通向盧有心的心房。
房間里,昏黃的燭光裝滿整個房間,盧有心背對著辛夷,頎長的身體站在案幾前,右手一圈一圈地轉著,似乎是在磨墨。整個房間空靈靜謐,只有松煙墨在端硯上垂直發出輕重有節的聲音,一遍一遍重復回響。突如其來的幾聲滴答聲,打破了這份安詳。好像有什么東西滴落進水里,清脆如銀鈴,聲音不大,躲在屋外的辛夷卻聽得一清二楚。
辛夷小心翼翼地貼著墻,想要看清屋內發生了什么,不料被突然打開窗欞的盧有心撞個正著。
“你怎么又來了?”盧有心面色如霜,目露兇光,一副被打擾到的不悅。
四目相對,滿腹的話,辛夷張口卻只能結舌。辛夷只能隨便編個理由,說話吞吞吐吐:“盧畫師……你……你若有空,可否為母親大人畫一幅畫像,勞煩了……”
“知道了!”盧有心不耐煩地打斷了辛夷的話,“我說過,若是沒有別的事,請不要來打擾我,特別是我正在作畫的時候,好嗎?”
“對不起……”說完,辛夷低著頭狼狽地往王土司府一路小跑。
曾經的那些柔情,為何現在化作冰霜般的冷漠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涼?辛夷越想越難過,不爭氣的眼淚順著臉頰淅淅瀝瀝地流下來。
屋外銀杏樹上的銀杏果結得更歡了,如一個個午夜的妖孽,在枝頭扭動著身軀,用盡全力釋放出濃重的氣息。世間萬物一旦過了頭,往往會物必其反。就像銀杏散發出自以為是的甜膩香氣,在別人聞來卻腐臭濃烈得叫人窒息。
物是人非事事休,盧有心的冷漠讓辛夷倉皇害怕,茫然不知所措。辛夷的淚融化為涓涓細流,對這個夜晚重復吟唱著哀傷的音律。
回到閨房,辛夷難解心中惆悵,拿出筆墨紙硯,想要寫點什么,一書心中的委屈與苦悶。淚流滿面的辛夷寫下兩行清秀的字跡:
月落雙扉門,獨照未眠人。
早知身是客,何必染紅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