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們也剛從琴坊后院里回來這里吃飯,他們認為這涼城的顧家公子氣度相貌不在他們東家白公子之下。
中庭院北屋內,石嫣然白容白緋在哥舒夜的帶頭下習曲,頭一曲《金水河舞曲》,協奏完哥舒夜就抱著他的鳳首箜篌回了他的住處。
隨后的戌時三刻,消食夠了的白泓握住他新造的篳篥走進來。這會兒爹和娘在膳食間二樓內,他們有說不完的家常話,爹也暫時顧不上來抽查他們四人的琴藝,白泓展開一頁紙照著他從樂署里臨出來的《西行樂》率先演習給堂妹表弟。
隔著一堵墻的屋里,顧頌的小琴僮累又餓在地上蹲成一團抱著腿取暖,顧頌初次來人家宅內,人家指給他這個地方他沒的選擇。
一張楊木板床寬六尺,上面什么也沒有還蒙了厚厚一層灰,眼看這就是平日里存放樂器的臨時庫房,騰空了器物連同這床也該是置放大琴的。
他隨身攜帶的古瑟也該是修理一下琴箱了,可在此刻,他肚子“咕嘟咕”叫起來,夜里的大淵京城也是冷涼涼的。
他清晨寅時就起程跟隨白師伯的馬車,準備的干糧都孝敬了白家二夫人,二夫人冷伽儀與他繼母交好,這一路也幾乎沒話和他說。
白師伯看起來對爹的病逝還心里很難過,來時路上也是幾乎不發一語,而他是晚輩自當照顧長輩,上午駕車傍晚乘皮筏坐前方擋風。
他也很想來大淵的京城見識一下欣榮琴坊,來了必定會遭受冷遇,這他都想到了,但他沒想到餓肚子的滋味是這么尷尬。
隔壁協奏樂曲聲一停,他就立刻捂上肚子,很怕肚子叫的聲音大過琴聲。
白泓經過他門前的時候,他瞪大眼睛狠狠瞥一眼他的琴僮,主仆之間一致地不喘氣,就怕被人家以為他顧頌沒規矩又失態。
石嫣然最后一個出了習琴室,他鎖上門,腳步到大西南屋窗下輕輕叩了下,里面沒人應聲,但他耳力很好能聽見里面人的呼吸聲。
“喂!顧,頌,你晚上回來吃沒吃啊?”他想喚他一聲三師弟的,但很不習慣就直接叫他名字了。
石嫣然的嗓子才剛變聲沒幾年,尖細悠長,中庭北角這里有道門是敞開的,后左凌霄堂白季旺石令婉即可聽見了。
“顧家阿郎住那屋子會不會冷呀?看那孩子還沒有吃晚膳呢,夫君。”石令婉看一眼他丈夫默不做聲的臉龐,她立刻起身走出內室,利落披上斗篷喚了門外的奴婢:“快跟我去大廚房看看,有快的,不傷胃的膳食給顧公子準備去。”
白季旺隨后也披了長袍先石令婉一步過來中庭,就看見石嫣然還在西南屋門口發愣:“姑父,我就是才想起來問一聲,您看這顧公子顧師弟他都不出聲也不開門。”
白季旺是真的忽略了,歸家心切,急著要把涼城里的所見所聞給他夫人說,夫婦二人商討著琴坊的以后經營策略。
石嫣然眼前晃過他姑父的折扇端端一指,這中庭西屋后面就是他的小院詠雨閣,他眉頭一緊立刻從他姑父眼前側身走過,這都馬上就戌正了再不回去就寢可是要挨扳子的。
“泓兒,讓人從你屋里準備兩床被褥,一個衣架書案,還有熏爐熏香。”
白泓剛從他的泓芳居走出來,想讓管事的過來帶個奴婢,心里略微一頓,不對呀!憑什么他用了二十年的物件就要分給一個和他不沾親的人呢?
“爹,奴婢們都睡了,明日卯時要做工別都累壞了,您就讓顧師弟到我這二內間里選一室先吧!”他爹很兇橫,他娘嚴厲,兩位站他面前他都怕,那還不如趕緊想個轍做些調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