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正,大家都來了,白泓被指派到陪著顧頌坐著。
“喂!今晚我們家膳食很豐富的,別再端東西給你的小琴童了,我會讓奴婢給她送吃食到房里的。”
他這話說的很體貼,但在顧頌看來就是使勁地壓他腦袋,不讓他出聲也不讓他抬頭的滋味,一個上午的兩次對他怒吼,他都忘了他是怎么熬過來到這會兒,多虧了石嫣然來探望他。
“知道了,師兄。”他這語氣是加重的,也是心里不甘愿的對他。
切,還記恨上了,這心眼夠小的呀。他將一碗紅豆粥端他面前:“這你的,很稀有,因為我娘說你氣血不足,要給你補補,看看吧!你若是連這都要不珍惜地給你那鈴兒,我可就怪你麻木,沒有世情味道。”
他的師弟氣到眼神幽暗,驟然低聲附耳對白泓:“放心!我還沒有欠缺教化到那個地步。”這一路上,從他那院子到這中庭院里,他是非要讓他顏面低微到觸碰到塵土里。
白泓牙齒笑的合不上,吃了一塊雞肉:“我們樂署的老樂丞就被我罵了的,他最欠缺教化,咋了?我就是新入職的年青人,還能被他當騾子使喚不成,什么奉茶煮茶的活也讓我侍應,他娘的,以為整個太樂署就他是橫的嗎?”
“來!你也別把你肚子餓著了,這里有我的,就有你的。”他說著就將一塊雞肉夾給了顧頌:“我們家,你不管是客人還是親人,也或者是有淵源的人,來了就是一家人。”
顧頌忽然就心里舒坦了些,眼角綻開:“謝謝師兄!”他吃了雞肉,也聽了他說的話。
晚膳到最后,白季旺特別坐到顧頌面前和藹地望著他:“頌兒,你爹這么忽然就離開,作為同門師兄我感到心疼也無以相助的,就讓你到我們京城里的匯雅學館里習文學音律。”
顧頌放下筷子,漸漸淚如泉涌,但很快就用袖子抹干了用力地點頭:“恩!顧頌聽從師父您的安置。”他笑了,他是多么渴望的,這些在涼州城內,他就沒能達成的愿望,他唯有購買舊書自行鉆研。
白泓看著他笑的那么赤誠,這世道亂花迷人眼的多了去了,這般好看的人笑的這么實誠的很少見了。他覺得顧頌就是好看的一架瑤琴箱,沒有上弦也就那樣兒,中看不中用。
就寢前,在惠心院的客廳里,白泓見他娘摘下翠玉耳環,卸去胭脂水粉的臉龐上細紋悄悄布上眼角嘴角。
他爹白季旺翻閱一本古詩歌謠,他問:“爹,顧師弟他的爹,真的為了女人辭退樂署的官職啊?”
“恩,事情不是旁人所說的那么離奇,泓兒你也長大了,爹給你說啊。我那師弟為人特別地仁慈而胸懷寬廣,他很疼愛這個兒子,雖然兒子聽說不是他的兒子。”
“哦,撿來的?難怪他繼室不愿意收留了就跟隨爹您來咱們家了。”白泓說話隨意也感到好奇。
“不是她不收留啊,是人家尋思著改嫁呢,娘家和新的夫君總不會收留已故夫君的無血親兒子吧。人都有難處,女人的難處或許比男人還要難,何況是姿色不差還揚名都城的世家女子。”
“爹,我看到頌師弟還有前人的物件,上面還核對了一首民謠《擊壤歌》。”
“是紙上抄的民謠嗎?”白季旺以為也就是孩子家的有那個興趣,用來打發閑散日子的。
“不是啊,爹,人家是那種鐫刻在老龜板上的字哩!”
“什么?那可是周天子庫的珍藏。”白季旺驚訝了。
白泓忽然聞聽一曲歡快的異國調子,他關上凌霄堂的雙扇門立刻往他那院里奔。
經過穿廊,他遇上嫣然,石嫣然瞇起眼睛笑:“阿兄,你聽,顧師弟的調子,和我的琴藝比起來如何?”
白泓掰過他的身子:“沒空聽你的,若是他的,我還迷糊著呢,是,還是不是?“
石嫣然嘴角浮現無奈地笑,他懂他們兩人有些較勁的意味,他故意說:“我判斷那是涼國有名的那首《沙石疆舞曲》。你聽。“
“你沒有聽錯吧?”白泓驚愕的表情有些嚇人,那是樂署里老吏曾經說起的一種大型舞蹈曲子,那是帝君的宴會上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