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泓放肆灑脫地活了二十歲,頭一回進退兩難到痛苦不堪。
顧頌聽到師兄這些話,為他的境況感到同情地點了點頭。
“師弟,你也進去歇息吧。明早辰時不能起來晚了。”他這一日喚他這聲師弟是越來越順口了。
顧頌看看白泓,看著他漫步走進去屏風后面,他這才推門進去右側室,上床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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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后的一個未時初,石嫣然進了家門遇上他姑母就說:“顧頌他冬至前的音律學問考課都是頭名。”
石令婉半天才反應過來,白家的男丁重視音律與木工,也當這兩樣是本業相關的重視,至于學文,除了兒子白泓在表兄弟堂兄妹中比較突出以外,往年冬至在學館的考課能在學問上出色的都是別的世族子弟。如今大淵很重視人才的選舉,當初夫君將這顧家公子帶回來,她怎么就沒有提防到這個呢?
“姑母,看看吧,我就說了,學問與音律同時出色的人很少。”石嫣然并不能猜測到他姑母心里想什么,反正他也不會嫉妒誰比他優秀。
“恩,那你和你師姐們也要好好地學啊。”石令婉掃一眼娘家侄子,忽然感覺到了這句話的威脅,一種被顧家那孩子老實外表欺騙到的威脅。
她以為那孩子也就是樣子清俊,性子偏向木納和嫣然是有些相投。
今日此刻,石嫣然住的詠雨閣后面寂靜的院里,那里是白季旺為侄女侄子傳授制琴技藝的地方,也是那次白泓將樂署的官屬器物帶回來修葺的地方。
白容被白緋拉住袖子低聲問:“姐,你說他拿著刨子的樣子會不會笨拙到像個驢?”她們最近很常關注顧頌的一舉一動,是沒有初來時候的鄙夷了,但也還沒有打算正式接受他為他們中的其中一個熟悉的同伴。
白容最近和太樂署大樂令的兒子有些小別扭,不知道怎么了,對方和她之間的話少了,學館內院拐角上約定的地方也不去了。
“恩,不知也不予置評。”她用這句話敷衍了妹妹白緋。
“你們都過來。”白季旺喊他們四個,又說:“看到沒有,這選料不疑用料必須是一氣呵成,大小件一到手里就得心思用到位,人琴合一。”
白季旺是不指望兩侄女能學到多么好,他問顧乘風:“你爹弘明是天才,就不知道我說的,弘明有沒有這樣說?”他看見這顧頌總是會在眼前飄忽那青衣瀟灑的影子。
“回師父的話,我爹在制琴方面就給我傳授過一回,他說,要把心放在手里的物上,哪怕乾坤顛倒不能輪回。”
其實,做啥都是一樣的道理。制琴的選擇了木料鉉了形那就入定了該成形的雕刻之路,眼前那把棗木心木大小已經是瑤琴的雛形,手上刨刀一出就必須刀刀準確無誤。
“熟能生巧,你們看著,這就叫一氣呵成。”
白季旺眼前就一把二尺二長的棗木瑤琴雛形,他不用多說細節,該在哪個部分收刀停頓,他橫轉豎下五次刨刀。飛起的木屑落花一樣,刀鋒夠力,甚至過了些力道把那邊沿鏗出些痕跡。
看在石嫣然的眼里,這才不是一氣呵成能行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