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先去忙吧。”到了正屋臺階上,石軌致使開了燕兒。。
這會兒在右側室內,顧頌是后半夜回到床上的,此時還在睡,布簾子這頭的鈴兒穿好了衣裳,到大外院粗工粥棚里吃了早飯回來,早就在正屋外間坐著了。
石軌對于他這唯一的外甥白泓是有期待的,豐神俊朗就是他從小看到大的結果,這結果他很滿意。他不期待他能富貴沖天,他只希望他能在禮樂行里面走穩了一條路,然后靠這技藝將他的宿命延續下去。
他認得這丈高的紫檀木屏風還是他當年送給妹妹令婉的嫁妝。
這時候白泓還沒從內居室里出來,他就逗著外間的小鈴兒。
“鈴兒,那你家公子呢?”這小奴婢看著白凈也機靈。
鈴兒本來是坐在待客長塌旁的凳子上,立刻起身應話:“回舅老爺的話,我家公子他在睡呢,你看!”鈴兒長到十一歲這么大,他被這種氣勢浮夸的比他們家老爺還厲害的人給震懾住了。
“哦,今日學館沒有課了就都懶散起來了。”石軌微笑著,他以前的家大業大的時候,他可沒有買過這么小的奴婢。
順著小鈴兒的手指引,帶著月白紗小冠的石軌一轉頭,這才看見長塌后邊右側室內靠窗的那張床上。一雙結實而黝黑的小腿露在被褥外頭,那圓弧的臀部被褥包裹著依然明顯看得出來。他這個故友顧弘明的養子就這樣睡覺了,不講究的姿勢。一代琴師顧弘明與這小子顧頌可真的是天壤之別,他不想多看一眼這個顧頌,比他養父要糙的多。他記得石秋月跟他一樣,也是出自于沒落王族支系世家,可那顧弘明重情專一對他的女人呵護備至,夫人去哪里教授舞藝而他必定攜琴相伴。
右側屋窗戶關的嚴實,碳爐子在里面悶久了也不合適,鈴兒看她主子沒起來,只好把門開著。
但這其實也是燕兒假裝無意而教她開的門。
一個人面對這冷清外室,感到無聊的石軌輕聲哼唱:“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墻~”他唱著還扭身軀到了顧頌那架瑟的面前,這泓芳居里幽靜而適合念書,當然也適合他放開心聲歌唱奏樂。
這瑟,他記得清楚。那調音的雁柱不多不少二十五個,顧弘明對瑟可算是研制彈奏到了一個精字上,他這瑟是千年古物件,看那岳山就知道,那原本是五十根弦的被他巧妙更改成了二十五根的。
右側室的顧頌本來是打鼾,睡的沉,這一聲聲《鳳求凰》的歌曲,他躺在床上聽了聽就聽出來是石軌。于是,他立刻起來穿好衣裳走出來。
石軌看著他一身湛藍外袍滿面是少年郎的光澤,心想,這人站著倒也算玉樹臨風,但就比他爹還是懵沌入俗了很多。憨厚樸實,算是難得的好人品罷了。
“舅老爺好!”顧頌一時沒有想明白該如何稱呼對方,就跟著奴婢們這樣叫了。他迎上石軌的目光是欣然也是感激,能在師父家中再遇見這位爹生前的好友還真不賴。
“我是來看看你們,上元節那日的歌曲準備的如何了。”石軌這時候語氣逐漸冷漠起來,顧頌畢竟不是顧弘明。
瞧瞧師兄,一家親族眾多,總是有人來關心他,而他橫豎就只有小鈴兒了。顧頌站起身作揖:“昨夜,師兄睡的晚了,他還沒有起來。我們,前幾日也想著要加入幾句《鳳求凰》。”
顧頌能在石軌身上的看到部分同樣對于顧弘明的影子,端莊風雅。
石軌聽到顧頌說起詩歌,他不禁正眼再次看了看眼前的少年,他懷疑這小子究竟懂不懂詩歌。
那天夜里在中庭北院,若不是他口弦吹的舌頭酸,還要在公主面前看顧著阿夜,他斷不可能將奏瑟的位置讓出來給不熟悉的人。勉強允許一是因為他是顧弘明的兒子,還有就是他這樣兒也周正。
“頌兒,對于前人的詩歌,你都知道些誰的?說出來我聽聽。”石軌從小就是這方面的天才,他習慣了對這樣生態微微憨拙的青年表示不屑。
顧頌上面就有個聲譽四方的琴師父親了,對于他自個在琴儀詩詞上的涉獵被懷疑和貶低,他也是習慣了的。他不慌不忙地說:“我這次從涼州來到大淵國,爹給我的和我收藏的都帶上了,平日里睡覺前就翻開看看,也去體會那其中的意義。”
紫檀木大屏風后面,白泓是已經醒來的人了,可他一想起昨夜師弟問的那些,他不覺又陷入熟悉的溫度中。這感覺美妙而回味無窮,讓他懶得起床出來應付他阿舅。
他起來后直接往襦衣襦褲上罩了件翠色錦織棉袍,背負雙手出來坐到呂燁身邊。他阿舅看著他,那眼神依然對乘風持有懷疑,仿佛他就是顧家走出來的不相干的人。
“阿舅,您就別問了,我們都要預備著作一曲《大淵之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