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幾息,聽見屏風后面酒盞內嘩嘩地倒酒聲,侍女合力移動梨木長塌的吱呀聲混合了乞伏伽羅的低聲叫喚,石軌聽得心境沉重地落座。
冷月淑似乎對于一切詭異突然的事物都很淡定,她與他面對面而坐。看著男人出塵不凡的姿態:“石公子,你外甥想繼續入這仕途成為王室禮樂者嗎?”她去了白家這幾次,白家人盡管很謹慎,但她看得明白。她依然端了副尊貴姿態:“你妹夫的祖傳琴坊可想安然?你阿妹想不想有個安穩的日子?”白家人在她手里,她不會任其靜待她掌心。
雪白紗冠的男子就座與塌上,手撫雙膝,眸光艱澀:“娘娘無須強人所難,人心就是那個人本身的一顆心,誰都左右不得。”表弟是個狠角色,他無須擔憂。
冷月淑難得神態放肆:“攀上富貴不過也是一朝一夕的決定。”她不會給眼前男人松懈的機會。
這時候她的領頭宮娥走進來湊近石軌身旁:“石公子,你要聽我們娘娘的建議。”
這都是他早年欠下的情債,他嘆息也無用,女人給予他最寶貴的,那么他也將手里的棋子兒舍得兩顆才是償還。
石軌無奈起身,俊秀臉龐閃爍晦澀,心緒走過來坐在冷月淑身旁,以他常年保持的姿態他以為接近故人是理應該的。他捉起她的手就吻手背,女人先是胸口略為起伏也默默接受了,稍頃從迷惘中醒神即可反手一巴掌打了上來,但被他按倒了粘合在一起彼此呼吸貼著呼吸。
他問她:“你讓阿夜這時候與殿下商談《野有蔓草這首曲》?”
冷月淑無絲毫難為答道:“故友之間的商談。”
“你這是害他呢?京城里誰不知道殿下喜新厭舊,你能保證的是他們能好長久?他又唱又舞連續十多日了。”石軌幾乎零距離地對冷月淑說這些,雖然他對她很了解,但他不知道乞伏伽羅的底線。
冷月淑不說話了,他伸手將她撐起來。
冷月淑款款執起一杯酒抿上唇:“今日欣賞聆聽了那么多的詞曲歌舞,好聽的曲兒不少。但就看公主殿下的意愿了。”
那領頭宮娥就是平常在婆羅寺里侍奉她的,她又湊近石軌:“石公子,勿要阻斷娘娘的籌劃。”
石軌人在各種場合本走過的男人,他對這宮娥微微頜首:“對。”然后溫和笑著對冷貴妃說:“如果是卿說的承諾的那樣,我需要你發誓。墨然如何能得到真實的兌現?”
他不是信不過冷貴妃,但是這時候是個關鍵時刻。
冷月淑睨一眼北院,抿了一口酒盞里的酒像是早就決定了似得說:“此刻,你無從知道,但我的承諾就是我說的。你想錯過這次的機會嗎?還是想等得久一些,邊境戰事吃緊而你能等多久?你的妹夫外甥要等多久?”
她對他太了解了,她的娘家與白家千絲萬縷扯不斷。
帷幕后面麝香味道淡淡地涌出來一些,石軌知道哥舒夜足夠應付乞伏伽羅。
他最后接受了冷貴妃的賜酒,端起酒盞無奈地抿了一口,廣袖將嘴唇邊的無奈藏的正好。
冷貴妃抬頭對領頭宮娥說:“你進去那兒守著,看看殿下需要什么,謹慎侍奉。”
冷月淑與石軌用手打著節拍,跟隨此刻的舞樂詞曲哼唱起來。他們是彼此初次的戀和愛,愛過也依戀過,到了此刻升華成熟悉的親切的男人和女人,她渡了一盞酒到他喉中。他守住了衣衫,未讓她趁機做亂。兩人站在樓臺窗孔內,看著外面遠處青年男女在書院外面相會,這非常時期私相授受的民間男女很多,冷冬天里就當是一條命和另外一條命的相互取暖。
石軌將他頸間的白狐領子圍到冷月淑的手上,他獲得了擁抱她的默許,但他僅僅挨著她的耳畔說:“要如何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