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朱桓臺的繡樓里,白容入睡前和她妹妹白緋說了些話。
白緋一直問白容:“你說那顧頌,咱們家三叔教導他制琴的手藝,阿兄還和他一起登臺對奏,王上公主那么看中的他就走了。我真的不舍得,我看好的男子就是他呀!”她異常地失落于沒有機會挽留住一個好男子顧頌。
白容一只就不看好顧頌的出身,據說他不是顧弘明親生的兒子。
“咳!他才華是有的,但他家境太差了,連個擋風遮雨的地方都是繼母掌管的,他能給你什么啊?”白容的想法很早就比較現實,她過去接受謝無心是看中他在匯雅學館的威望。但這顧頌底子單薄,她特別強調給妹妹:“他父親雖然是名琴師,但人一亡故就等于他顧家根基是垮的,無立足之地,走了就走了唄,難道他留著帶你走出咱們家去喝西北風啊?”
“別,阿姐不要這么說,他應該不會很差。”白緋聲音低,發困,信心也倦怠了,顧頌的離去讓她的希望落了空。她甚至期望她姐能出力幫著找到鈴兒,這也算是為顧頌做點什么,但她姐一進宮就失去昔日的鋒芒而頹廢不堪。她認為,白容身上的期望,她這個做妹妹的是看不到了。
白緋懶得多琢磨她姐白容的一系列變化,她想顧頌想的睡著了。
白容穿著絲鞋走到她的屋子里,上了床躺下來,睡了三個時辰就躺不住了,不是她的床不夠好,而是她習慣了宮里的被褥和那份自由。這里的氣息是她成長過的那種恬淡,溫和,甚至與世無爭的靜謐是她母親帶給她的,到了絢麗多彩的馱龍山王族聚居地,仲尼苑的主人乞伏植是她選的人,那也就是她不能不認的終生歸宿。
王宮那么大,白天綿延起伏的山巒一直延伸到大河的那一端。
晚上各種宴會以為公主為主的,各嬪妃變著方兒討好過來。難怪宮里的王族會過的比尋常的城里百姓們快樂,逍遙到鄙視王族以外的人。她們也的確具備這個資格,這日子是她活到十八歲以來,才有一個這樣的開始。
作為后宮之主的她的姨母冷月淑,她本身就是競樂選拔出身,她偶爾還能出現在其中聽歌賞舞,她也會給玩的好的嬪妃發賞賜,從不吝嗇。這倒是和她的堂兄白泓一樣,可又是不一樣。
至于王上,后宮這一派歡樂氣氛的持續才是他最愛見到的,歌舞喧囂,這才是大淵國強盛富有的精神寄托。
就是應該這樣的喧囂起來,讓世人知道大淵的王族都很快樂,樂觀性子的人們不會輕易被打趴下的,她忽然覺得過去在這朱桓臺內,跟著她母親學的那些規矩和矜持都白學了。
乞伏氏在柔然與賀蘭山這范圍內,他們重視部落之間的友好,可是他們漢化的有些晚了,為了跟上周圍那些部族建立的國度,他們率先從禮樂部分提倡漢學。大淵民眾拜大王的政令得以耕種還兼顧興學,百姓們學會了圣人的禮和德,這宮里卻截然相反,但這是她感嘆的一點,投了她的心頭所想。
白容她謀嫁的目的不就是想在夫家比在娘家自在嗎?想起來,她養的女法師米亞這一個晚上沒有回來,再想想她說的話,讓她小心她的堂兄白泓。
可是他并沒有阻擋她什么啊?他如今師弟不見了,心里比誰都難過呢。
不對,他就是因為對身邊人都相克,所以對他好的人都留不住。對,阿兄是不祥和的人,還是遠離的好。
可是她不要父母親和妹妹搬進來內城居住,都嫁出來的人了,還要讓他們管束就不應該了。
從寅時初到寅時正,白容躺在她繡樓房間內的牡丹松木雕刻大床上,輾轉反側,到了卯時初她再也睡不住就起來喊鴛鴦。
鴛鴦一直都是很容易驚醒的人,她披上睡袍走進來:“娘娘,有什么吩咐奴婢的嗎?”她聲音還帶著睡醒后的含糊。
“咱們回宮,回仲尼苑,我總是覺得還是宮里好。”白容離家后能說心里話的人就是鴛鴦了,她和別人的貼身婢女一比較,她發覺她和鴛鴦的身形頭臉說話嗓音非常地相似。
“喏!”鴛鴦已經不再是白家式的弓腰屈膝應聲,進宮后她發覺很多管事宮娥都不會那樣對待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