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人,那地方就在大王壽筵舉行的那個后半夜,我大淵守備軍與南夏入侵小隊激烈對抗了兩個時辰。”京城都尉府的有丞,他們都是府兵因為戰后的傷勢,轉到城內都尉府的,說話的有丞只有一只眼睛,另外一只用黑布蒙著的。
“白大人,我們的意思是,你要找的這十三歲的你說的婢女,她或許生還的可能不大。”頭臉比較干凈的這位有丞,他說話間有些輕視白泓禮樂子弟的意味。他又補充道:“她那么小,被人踏死的可能都有。”
白泓并沒有在意對方的輕視,他起身親手給這二人斟了桂花茶。他問獨眼有丞:“守備軍是二王子殿下領銜的,那么請教二位,西城的四合營會不會和這次的激戰有些絲絲關聯?”
他目光如火炬,要知道四合營這樣非尋常的難民營,問他們都尉署的人不會問錯。
聽到白泓忽然這么一問,這獨眼的有丞那只完好的眼睛閃爍亮光,剛才說風涼話的有丞眸中一斂。
京城守備軍的確是歸二王子乞伏植統領的,南夏國的入侵者人數不足百卻對京城的情形掌握很明了,他們都尉署正接到二王子的命令暗中徹底搜查這次襲擊的原因,四合營是一直被懷疑的地點。
太樂署的存在,在他們這些武將眼里,那就是粉飾大王歌舞升平的作用,他們背地里調侃:“太樂署那班子娘娘腔,只懂奏曲舞蹈,沒腦子還手無縛雞之力。”
“白大人,您怎么會知道四合營?”兩位有丞不約而同地問起白泓。獨眼的嘆息間頗有苦澀的同情意味:“那里的人都很不容易過活呢!”
白泓一直看著他們的眼睛,兩人看起來是踏實為民辦事的姿態,他大著膽子低聲問獨眼有丞:“四合營的人都是從哪兒來的難民呢?有些人身懷技藝也該入了僑民籍才對。”他要讓他們知道,他身為大樂令,雖然也很年輕,他的察覺力還是有的。
“伊吾,碎葉城,還有玉田。”獨眼的有丞很肯定地這么說。
獲得這個答案的白泓,好生送了兩位有丞到大門口,還從膳食間里包了兩份燒鵝肉翅膀,那是親娘石令婉的手藝也常當作手信送人的。
誰都知道,在京城,像石令婉這樣沒落王族的后裔才會擁有一手的好廚藝。
對于燕兒這個婢女,石令婉不允許任何人提起這個名字,白家的婢女們多數取名為靈巧的飛禽,石令婉認為那就是注定了這些人的宿命,她們不一定要永遠待在白家。
但白季旺白泓父子認為,燕兒這刁奴沒有良心,對待她那么好,臨走還拐帶了鈴兒。那丫頭是顧師弟相依為命的人,他能看得出來,師弟對那丫頭有惺惺相惜之情誼。
他們主仆宿同一張床卻恪守規矩和界線,他的憂郁多半來自于身世的坎坷,他依然在尋找他自己,但卻留念著顧師叔對他的養護和栽培。他自己已經是獨自飄零客,竟然還帶著一個比他還苦命的小丫頭,一大一小寄居在別人屋檐下,忍受冷眼嘲笑。
辰時正,白泓已經坐進去太樂署,他先給外大間署內三十多位包括知事在內的僚屬贈送了一小包點心,那是消食用的干的無花果。都是親娘在后院種的,收了之后晾干分裝,寧潛也收到了一小包,很客氣地道謝:“大人您還有這心思呢?謝了啊!”
“寧大人,跟我去一趟三禮器堂,天氣就要大好了,是該清掃里面的灰塵了。”白泓不能直接問那秦朝大鳳首,只好親自去清點查看,作為樂署執掌那道大印的人,他認為做這些沒有不合適的。
這時候,協助清點的一名知事走過來:“大人,往年的清點時候還沒有到呢!您要是查看典籍羅列的清單,屬下即可呈上。”
白泓早已經命小廝帶了筆墨顏料,他被師弟離開時候留下的顏料激發了思維,作個癡人又何妨。
他對寧潛借口要臨摹禮器,作為欣榮琴坊的少東家,臨摹,再學會了去進行制作。增添世人思念古人幽情,在所不辭,他讓小廝命那看管禮器堂的知事先一步把門打開。
執掌一署之令的人,作出這個決定的這時候,白泓一點都沒猶豫。那二十多名員吏,抱著看熱鬧的心態,寧潛站在白泓身后斜刺里,冷眼不多說話。
他就是要旁人看著白泓的所為,這行為就是張揚跋扈不拿他這老樂丞當一回事兒的藐視,新任大樂令不體恤老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