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栓被打開,鄒氏站在門內,望著林淑容。
林淑容見門開了,她哭著沖進屋內,‘噗通’一聲跪倒在林霖身前,望著林霖的尸體,淚如泉涌。
‘爹,嗚嗚,爹。’
鄒氏緩步走至林淑容身后,在林淑容身后站定。
外房檐上的林棲池眉峰一凜,她下意識的起身抵住庭廊,時刻準備著,若是鄒氏敢殺人滅口,林棲池立刻下去救人。
林棲池全神貫注的盯著鄒氏的動作,只見,鄒氏望著林淑容的背影,先是閉上眼,接著,緩緩的跪了下去。
‘呃?’
鄒氏怎么在林淑容身后跪下了?!她這是要做什么?
林淑容聽見身后衣料摩擦的沙沙聲,下意識的轉過頭,待看清眼前的一幕,林淑容呆住了。
林美婷從椅子上走到鄒氏身邊,抱著鄒氏的手臂跪在一側,弱弱的喚著:“娘。”
鄒氏安撫性的拍著林美婷的手,抬起頭看向林淑容,指著一旁的椅子,暖聲道:“淑容啊,你坐下,二姨娘跟你說兩句話。”
林淑容臉上淚痕未干,她錯愕的望著鄒氏,神情有些懵。
鄒氏輕嘆了口氣,低下了頭,輕聲道:“十八年前你爹還是個文記員,那時候我們還不住這,住在離城門處不遠的大西里,哪是窮人住的地方。二姨娘進門那天,你娘坐在主廳上抱著你,那時候你兩歲。”
林淑容聽到這,才緩過神來,她伸手扶起鄒氏:“二姨娘,你這是做什么,你起來。”
鄒氏搖搖頭,拉住林淑容的手,繼續悠悠道:“你娘當時是不高興的,我明白,我出身青樓,以這身份進門,等于在辱你娘的臉面,我本不抱希望的,就想讓林霖在外給我單獨安置個地方,我就知足了。可誰料,你娘知我有孕在身,她竟準許林霖把我留下了,她說‘既然你有身子了,我就讓你進門,都是林家的骨血。’”
說到這,鄒氏情緒激動起來:“這些年,你娘的這句話,二姨娘一直都記得,二姨娘很感激你娘!”
鄒氏擦了把眼淚繼續道:“十一年前臘月,你娘過世了,那時候你八歲,從那以后,一直到三年前林霖就任大理寺卿正起,這中間的日子,一直是二姨娘在照顧你,淑容,二姨娘對你可曾有過苛責?”
林淑容搖頭,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
鄒氏抓住林淑容的手:“二姨娘沒有你娘大度,二姨娘沒念過書,也不懂什么女德規誡,落得這么個出身,平常難免有言語不周之處。淑容,若是以前二姨娘說了什么,惹你不悅,二姨娘與你認錯,求你原諒,我雖口無遮攔,但我心腸不壞,打心里我是盼你好的。你好了,美婷也跟著沾光,我也對得起你娘當初的收留之恩。”
林淑容哭的泣不成聲。
鄒氏轉頭望了眼自己的女兒,情緒激動的哽咽道:“淑容,今日的事,你都看見了,你爹他不是人,禽獸不如,虎毒還不食子吶,你爹要殺美婷啊。淑容,二姨娘求你,今日的事,你就當做什么都沒看見,可好?美婷是你妹妹,她才十七歲,她才剛剛開始活吶,淑容,二姨娘求求你……”
鄒氏邊說邊伏在地上‘砰砰’磕頭,旁邊的林美婷嚎啕大哭:“娘啊,娘嗚嗚嗚。”
林淑容伸手去扶鄒氏:“二姨娘你別這樣。”
鄒氏淚眼婆娑的抬起頭,額間以磕的一片殷紅。
林淑容直勾勾的看著鄒氏,又看向嚎啕大哭的林美婷,心中忽然萌生出一個想法,這個想法雖然是臨時萌生出來的,但確是一條活路,一條既有利于二姨娘同妹妹,也有利于她的活路。
但是,這個想法讓她有些害怕,不知該不該同二姨娘說。
或者,準確的說,林淑容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說,太大逆不道了。
她回頭望了眼父親的尸身,想到就在剛才,父親狠狠的傷了她的心。
什么樣的父親會說出那種話?
父親不光沒把自己當女兒,他甚至沒把自己當人!
林淑容的心空空的,她先是想到,如果自己答應了二姨娘的懇求,那么,結局會是什么呢?
先是二姨娘因為謀殺親夫被凌遲處死,后是妹妹美婷因為娘親的污名,一輩子在婆家永遠抬不起頭來。
最重要的是自己。
父親活著這婚事還能退,如今父親這一死,自己便是雙親以亡。
這婚事可就無論如何也退不得了。
林淑容想到這,忽然想到美婷胸口那片觸目驚心的燙傷,還有美婷對自己敘述的那些、那些太子不堪入耳的辱罵之言。
林淑容抓緊自己前胸的衣襟,冷汗從林淑容的后腦緩緩流下來。
讓她嫁給那種人?過那種生不如死的日子?她寧愿死也不要!
她閉上眼,思索片刻后做了一個決定。
逃婚!
已經這樣了,不如搏一搏,不能坐以待斃,要想辦法自救。
當然,以她一個人的能力,是成不了事的,她需要同伴,或者準確的說,是同伙。
林淑容望著鄒氏輕聲道:“二姨娘,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