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對著洞黑的里屋說到“我出門了”后,韓立關上了玄關的門。東京都五點鐘的夏日天空黑色還未完全褪去,是一片可怖的幽藍。
韓立跨上自行車,騎在這熟悉的街道上。那是一條老舊十分的商業街,這個時間只有零星的幾家早餐店準備著營業;道旁偶爾看見幾些從通宵酒吧走出的醉漢,說著不明所以的話。商業街的盡頭是一條不算陡的斜坡,長長的,似乎要通向這幽藍的天空。不過此時匆忙騎行的韓立并沒有這么閑暇的思考,只是專心騎車,不時看一下手表——今天是網球社晨練的首日,做為后輩遲到是十分失禮的。
等過最后一個紅綠燈,已經可以看到不遠處的學校了。韓立瞥了一眼手表,時針剛過六點。時間綽綽有余。
到了校門口,韓立下車推行前往校舍旁的自行車棚。已有幾輛自行車擺放于此。它們的主人韓立大抵都認識,多為網球社的前輩。擺放在車棚最里側的——是韓立習慣于用目光尋找的——網球社學姐子安燕的亮粉色自行車。
“韓立,早啊!”韓立應聲回望,熟悉的瘦高身軀映入眼中。“早啊,阿碩。”韓立回應到。宮本碩是韓立的發小,同為網球社成員。
“今天也是個晴天啊。”在一同前往更衣室的路上,韓立望向已有亮色的澄澈天空,不由說到。“嗯。”宮本回答的心不在焉。韓立不免對此感到奇怪,卻也沒有發問。“那個……”過了許久,宮本開口道“子安學姐,就是那個子安燕,似乎被告白了。我昨天在教學樓后面看到的。”宮本說的有些猶豫,他自然是知道韓立對子安學姐是有好感的。韓立聞言,并無有多余的震撼,只覺那無可救藥的對挫敗感的習慣感。直到走到更衣室門口,二人無言。
正當韓立和宮本走到更衣室門前時,門卻從里面突然被打開,跑出的黑影帶來的猛烈沖撞使他轟然倒地。宮本急忙過來攙扶。韓立回過神來,正欲對那人發火,卻被來者——那陌生男子的扭曲表情所震撼,幾欲無言。那是張被悲傷與痛苦所撕裂的憔悴的臉,空洞的眼神因絕望而血絲密布。“……對不起”來者說完,便匆匆跑開。那是種感覺不到任何語調與感情的語氣。韓立無言,旁邊的宮本在攙起韓立后低聲說到“那個人……我似乎有點面熟。”韓立正想向宮本詢問來歷,宮本卻一拍腦袋,又說“具體也想不起來,可能是錯覺吧。”真是莫名其妙,韓立想到。
二人來到網球場時,已是六點半有余。天已經完全亮了。在跟前輩打過招呼后,韓立做起了熱身。韓立看向球場中,有幾組成員已在對練。他把目光聚集在子安燕學姐上。今天的她穿了白色polo衫,網球裙,配合運動時搖擺的高扎馬尾與優雅的揮拍動作無不使韓立心動不已,也更使他對學姐被告白一事更加在意。但他自然是不敢去問的。事實上,在網球社中,韓立與子安學姐的交流也僅限于前輩與后輩的禮儀性的招呼,以及會議上的必要詢問。他時常覺得學姐像太陽一樣,用燦爛的笑容團結著整個社團。身為一個男孩子對她產生憧憬之情的確無可厚非。
在與宮本搭班對練后,二人已經大汗淋漓。水已經喝完了,韓立便與他前往食堂旁的自動售貨機買飲料。從網球場到那里是有些距離的,途中校園中的學生也漸漸多了起來。韓立突然感到遠處的一陣騷動。不幸的預感涌上心頭。
二人穿越密集與嘈雜的人群,眼前半徑大約兩米的圓中,倒著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尸體!不知怎地,韓立此時已經認為眼前倒下的人已是尸體了。“是那個人!”身旁的宮本碩開口說,“是那個今早更衣室前撞你的人……“宮本深深地咬著下唇,似乎對自己接下來講的話有些猶豫與驚恐——“另外……我剛剛想起來,昨天向子安學姐告白的人……也是他。”韓立對宮本所說的話遲遲反應不過來,無措使他消隱了周圍嘈雜的人聲,久久而茫然地站在原地,直到拉警戒線的警察將他推離。韓立穿過愈加擁擠的人群,內心的恐懼給予他狂亂的耳鳴。他感到遠處有一道犀利的目光在逼視著自己,順此望去——那是一個隱藏在大樓陰影下的身影,潔白的網球裙他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