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冰塊消融后的碰撞聲,韓立猛地發覺了自己處于何種境地——坐在眼前這位邊喝著生姜紅茶,邊將視線看往落地窗外的不是別人,正是千反田澤墨。
自那天——那個夏日祭奠,自己被某種感情的洪流所驅使,向那位眼中綻放著煙花的少女告白的夏日祭以來,已經一個月有余。韓立只記得那時的千反田澤墨露出了類似于驚訝的表情——失去了被煙花光芒所映照的黑色瞳孔,傳達著令韓立倍感不安與悔恨的信息。
“其實……”那時的千反田散開發髻,將視線回歸到煙花上,說:“我只喜歡女孩子喲。”韓立無言——已經無所謂了。“不過,我們可以建立只屬于我們之間的關系哦。”在最后一顆煙花結束時,千反田說到。韓立重新看向她,在朦朧光影中的嬌小身軀似乎在下一刻就會消隱無蹤。韓立再次被莫名其妙的失去感裹挾,一如個在梅雨中,看著漸行漸遠的子安燕學姐時的失去感。
此去一個月的此刻,那個說著要和自己建立“只屬于你我之間的關系”的少女,將視線轉向自己,卻好像被韓立并不自知的表情逗笑了。
——難道在天馬橋的購物中心閑逛,也是所謂建立“只屬于我們之間的關系”的一部分?看著噗呲笑出的千反田,韓立想到。
“你在想什么?”千反田斂起笑顏,歪頭問道。“……關于我的夏日猛獸。”韓立此時的話令人琢磨不透,但這的確是他此時內心真實所想。千反田卻也沒有發問。他本人隨后意識到這曖昧地表達時,千反田的笑容已經令人陌生而琢磨不透——不知她作何理解。
“我的意思是,那種突如其來的……”——“我知道”,千反田點頭,再次說:“我知道的。”依舊是那副比韓立的話更加曖昧的笑容。
“熏風,花火,潮濕感——以及隱喻的熏風,花火,潮濕感——總得來說是千反田身處其中的熏風,花火,潮濕感,那在夏日稍縱即逝,來如猛獸的一切,匯合的一切。”韓立說不出口,他只希望那個脫口而出的詞,能傳達到這些。
出了咖啡店,天已呈一片暮色。“走河堤去車站可好?”千反田拎著夸張的購物袋說到。“嗯”韓立答到,接過了一部分袋子。走在河堤上的韓立手提購物袋,看著如同兔子般走在前面的千反田,這樣的狀況他是陌生的。
走了不久,暮色漸深;夕陽還未落下,月亮卻已升起。東方的部分,半壁幽藍。千反田突然回頭,兩臂的購物袋如裙擺般旋動。“你要和我一起殉情嗎?”她轉身說道,身處于那半壁幽藍。
韓立沉默。許久后,他走過千反田,說到:“起碼要先把這次買的東西用完,不然就虧大發了。”千反田再次噗嗤一笑。“這次買的可是六個購物袋的百潔布廚房紙和固油劑,要死得等好幾個月吧。”她追上韓立,說道。
這是韓立第一次造訪女孩子家。千反田在剛上高中后,就離開孤兒院開始獨居。那次相遇也僅僅是她恰好回孤兒院看望。那是一棟位于商業圈邊緣的老舊公寓。與他所想的不同,這位獨居女孩子家中的陳設可以說毫無少女感,盡管整潔十分。可以看出,打工所得的錢大部分被拿去交了房租。至于為什么要離開孤兒院獨自生活,千反田的回答也使韓立捉摸不透。他對這位少女簡直是一無所知。
吃完千反田做完的飯和買來的蛋糕后,二人去狹窄的陽臺看月亮。今天是中國農歷的中秋節,這是韓立告訴千反田的。從未過過中秋節的她好像有著極大的興趣,聽著韓立講著中秋節的故事,興奮的像個孩子。——絲毫不像會說出“殉情”一詞的女孩子。
“把‘我愛你’翻譯成‘月色真美’的作家,是川端康成還是夏目漱石來著?”千反田突然問道。韓立看著幽藍中的月亮,一段仿佛來自太空的布魯斯音樂圍繞著他的內心。“Flymetothemoon…”他想象著千反田歌唱時的模樣,心靈為之搖顫不已。
“月色真美。”韓立默默說到。一切都太虛幻了,月色也是,歌聲也是,自己那拙劣的告白也是。甚至對這此刻坐在身旁的少女,心中也毫無實感。回首歷來的人生,一切都仿佛虛幻——莫名其妙在日本上學,在學校被命案糾纏,被自己憧憬的學姐討厭,和在孤兒院認識的少女表白——未來回首今時,是否會懷疑自己此刻的感情僅為虛影?
“月色真美。”韓立再次說到。不覺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Inotherwords,holdmyhand;Inotherwords,darlingkisame…”
一切都仿佛一段是來自天空的布魯斯。
千反田的眼中映著月亮,卻也好像放空視線的眼神。
距離感。
如觀月般距離感。
如觀月般可悲的距離感。
突然,千反田將頭靠住韓立。此時的千反田緊閉雙眼。韓立不免一驚。
又突然,傳來短促的敲門聲。千反田起身開門。
“東京警視廳搜查令。”——坐在陽臺的韓立如是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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