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搖搖頭,在男子看不見的地方,奇怪的打量了片刻,轉身出門。
不一會進來一個斜斜的抱著琴的男子,氣質溫潤如玉,轉身關門的樣子都帶著優雅,林先生坐在了剛才女人坐的位置。
為男子又添了一杯茶,瞧著男子以極快的速度飲下,眼睛里一閃而逝的無奈,他們不過是館主買回來伺候人的玩物罷了,有什么資格關心客人的情況。
來這里的人他見了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是來這里自虐的他倒是第一個。
而且一虐就是六年,六年里花著高額的銀錢,來這里只為了一杯又一杯的喝著滾燙的茶,感受著茶水燙破嗓子的快感。
這六年里他對眼前的男子,也算是了解,他不像那些世家公子一般,來這里對他們百般折辱,可他卻也從未在心底里,將他們當作是平等的人來看。
每一次他都會在私底下給自己銀子,不多不少不會被管事的發現,卻也為他離開這里多給了一分希望。
那張彬彬有禮的臉下面,埋藏的是對這世間極致的冷漠,有時候林先生覺得眼前這位客人是沒有心的。
可偏偏這樣一個人卻是唯一一個給他帶來過溫暖的人,那些進門后笑意溫柔的人最后都撕破了那層偽善的面具,在他們的身上發泄著對世俗的怨恨。
將面前的茶再一次一飲而盡后,男子將一個盒子輕輕推到林先生面前,聲音沙啞讓人聽起來十分難受:“這些錢留著贖身吧,我以后不會再來了。”
林先生的手撫摸著眼前描金漆盒,道:“是發生了什么事需要您去處理嗎?還是您要離開京城?或是......您只是不方便來這里了?”
男子道:“離開京城,以后不會再回來了。”
像是沒有聽見男子說以后不會再回來了一樣,林先生提起一旁翻滾著向外冒泡的茶壺,挽起袖子為男子添好茶,緩緩起身沖著男子行禮道:“我在京城等您回來。”
說完將男子推過來的錦盒收于袖籠中,抱起依舊套著布套的琴,起身離開。背影瀟瀟中透著幾分堅韌,他沒有開口勸男子留下,也沒有提出想要與男子一起離開。
從他第一次知道男子身世的時候,他就知道總有一天他會離開京都,這六年來每一次來都不僅僅是為了發泄埋在心里的怨恨,更是為了這一天能灑脫的離開。
從他不惜燙壞嗓子,改頭換面的那一刻起,林先生就知道他一定會離開。
馮沛從軍是偷偷走的,就連馮惟仁都是在上朝時陛下夸贊才知道這件事,回家的時候馮沛已經跟著西行的隊伍走了。
馮惟仁在家氣的大罵了馮沛三天,幾乎是整個清輝院都聽見了,所有人都跟著低氣壓了很久,才從馮沛私自入伍這件事中緩了過來。
馮梓年派人快馬加鞭的追上馮沛送銀票,用馮梓年的話來說,送什么都沒有用,不如直接送銀票,那些東西拿著不得累死哥哥。
又著急忙慌的給沈安謨去了書信,收到哥哥已經和舅舅匯合的書信之后,才放下心。
陳家美其名曰伴讀的公子,在馮沛任性離京之后,自然也沒了繼續留在馮家的理由,好在陳家這些年在官場上也算是混了個一官半職,在京中買了個小房子,很快就都搬了過去。
馮梓年坐在挽月樓頂層的房間里,隔著窗子看向對面熱鬧繁華的風月場所,里面人影攢動,春闈放榜的第二天下午,最熱鬧的竟然是京城里數一數二的風月場所——滿月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