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滑膩,又漸漸下起雨,路變得不好走。來往的游戲少年在這狹窄的過道里迎面走過都要稍稍錯身而過,盡量避免碰撞。但是千諾身體纖細,不用刻意和人避讓,她一直像是沒看到周圍的人一樣,耳朵里塞著耳機,一個人往巷子里走。
快走到游戲廳的時候,小路上忽然多了一群人,應該是剛從游戲廳里出來,正迎面朝千諾走過來。
當然是不想跟他們任何一個人有眼神交流,但是千諾無奈,她好像遇到了熟人。
有個女孩兒是她初中時,班上的一個事兒精。千諾之所以拿這個詞來這么總結她,是因為那孩子真的很喜歡無緣無故給她制造各種事端來浪費她時間。
本以為好不容易初中畢業,大家分道揚鑣,可以老死不相往來,沒想到今天又在這里遇見。
但愿她可以假裝不認識,千諾想。
“哎呦我去,我是不是眼花了,我這是見著誰了?不會吧不會吧……是千諾嗎?”
那個嘰嘰喳喳又極其做作的聲音穿透耳機的阻隔,很是清晰,千諾聽到就頭疼。然而無奈的是,那個聲音還在繼續,并且在一點一點靠近著。
事兒精有幾個小丫頭,日常的工作基本上就是仗著事兒精的勢替事兒精欺負人,或者在后面給事兒精喊加油。
“我X,還真是,真是咱們那不可一世的學習委員呀……”事兒精的其中一個小丫頭往前走了幾步,確認是千諾后,幾個人開始作。
“誰誰誰?那個圣母白蓮花?那個陳年綠茶?她怎么會來這種地方啊?她不是一向都假惺惺地裝清高嗎?”另一個扎了一頭臟辮,滿頭五顏六色亮片片的小丫頭從人群后面探頭探腦地鉆出來,像一只被澆了一桶顏料的蜈蚣,這只蜈蚣喜歡張牙舞爪亂撲騰。
“誰知道呢?怕不是……來找男人的吧……哈哈哈……”幾個小丫頭哄笑一團。
已經跟她們分開有一年了,是人總會有些長進的吧,千諾想。但是現在看來,即使時隔一年,你難道還能讓狗不再吃屎?
千諾微微抿唇,思考怎樣做才能盡量少地浪費自己的時間。是選擇不動聲色地用口袋里的手機撥通監察部門的電話呢?還是簡單一點,隨便在她們中間找只手腕,掰斷就好了。
周圍有一幫或認識或不認識的人,有的看著是學生模樣,有的看著雖然年紀相仿,但不像學生。那幾個不像學生的看著年齡稍大一些,但也大不了多少,無論是發型還是裝扮,都透著一股把“老子是社會哥”幾個字寫在臉上的滑稽感。
此時一群人聽到前面幾個女孩的冷嘲熱諷,都跟著笑起來。
其中一個“社會哥”抬手捏掉嘴角的煙屁股扔在了地上,啐了口煙渣,調侃地問前面的事兒精:“這誰呀歡姐,長得還挺好看的。”
千諾記得,事兒精叫黎歡,學習差、腦子蠢,愛違反校紀又總是遭不住被叫家長,虛榮心強,嫉妒心也強,喜歡挑事兒,喜歡炸毛,很幼稚……
“她好看?你有沒有長眼睛啊?這樣的也能叫好看?你要不然找醫生看看眼睛吧!”事兒精手指指著千諾的臉,在千諾面前來回晃悠。
事兒精之所以幼稚,就是因為這么大的人了還會因為不愿意承認別人比自己好看而炸毛……
千諾閉了閉眼睛,想著不然還是掰她的手腕吧,畢竟都主動伸到她面前了……
“喂,擋道了!”
一個略顯低沉的聲音從小路的另一端傳來,很干凈的聲線,但是嗓音卻是有些渾濁的,聽起來像是個少年發出的,卻又覺得好像不止是少年。
雨絲漸漸變得有些密集,青石板上的青苔看起來更加油亮。天還是沒黑,幾只麻雀在小巷道上空盤旋,下雨了,幾個小東西還沒找到家,慌不擇路、橫沖直撞。
千諾循聲望去。
一片雨簾中,兩雙眼睛在一片虛無中交錯。只須臾片刻,隨即各自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