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爭純坐著從家里帶出來的馬車,一路上晃晃悠悠了兩個多月,終于回到了冀州。
葉爭純回程的路線是一路由江州北上的,江南那夾雜著溫潤海風的潮濕氣候早滋養了她。
一路走走停停散著心,葉爭純只當著再也不需考慮自家府里頭那點子糟心的事,放寬泛了心態,整個人也容光煥發了起來。加之臨走之前的小半個月,又吃了周窈棠許多藥膳,更是將她調養得紅光滿面。
然而近鄉情更怯,葉爭純離冀州越近,越感覺到那股源自大漠中揚起的沙塵氣撲面而來。
葉爭純攬鏡自照,對著自個兒的面頰左瞧瞧右摸摸,之后嘆了一聲,無比惋惜地感慨道:“唉,好容易在江南養出了同那邊女子一樣滑溜溜的肌膚。如今人還未到漠北就已被打回了原形——這臉別說潤了,說是糙如砂礫都不為過!想來我也真不是那般精致的命罷。”
前頭的老車夫聽了,隔著車廂的門爽朗大笑起來,“小姐天生麗質、潤妍如玉,方才這么講,是懷念江南風光了罷?老奴也覺著那邊兒的山水是比大漠養人些。這次也是沾了小姐的光,否則活這一輩子也見識不到那般光景兒。”
葉爭純也笑道:“得虧是葉伯你疼我,一路上又是趕車又要護著我,如此辛勞,如今竟還得說出這般話來哄我開心。”
被叫做葉伯的車夫聞言,正色道:“小姐這是哪兒的話?老奴自打幼時便跟隨著老將軍,又被賜了家姓,白姐兒同小姐您可以說是老奴看著長大的。說句大逆不道的,老奴早已將葉府當作是自己家了,小姐們待吾更是同親人一般,能護衛著你們本就與有榮焉了,又何來辛勞可言?”
聽著葉伯提起自己那姐姐和府中往事,葉爭純嘆了口氣,最終只是開口道:“我既喚你聲葉伯,在我面前又何須再自稱老奴?左右葉府風光時您也是祖父的貼身侍衛,如今這般自稱也不怕折辱了自己。”
葉伯聽了,也再沒有過多言語,只是吆喝一聲,催著胯下的老馬朝著葉府的方向疾馳而去。
一路回到了撫北將軍府,葉爭純就著葉伯的手下了車駕,一抬頭便發現自家宅院的大門似是同幾月前自己走時有些不一樣了。
葉氏在冀州歷經了百年沉淀,宅院本就飽經滄桑。加之葉氏倒了的這幾年,府里沒有過多的銀錢,葉爭純小的時候將軍府的大門便已是十分陳舊了,輕輕開啟都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連大門匾額上的“撫北將軍府”這幾個字兒上面的漆跡都斑駁了。
而今日瞧來,葉府的大門明顯被重新粉刷了一遍,上面漆了帶著松香氣兒的玄黑漆,瞧上去油光锃亮的,再配以苔灰色的瓦頂和灰白的臺階,很是威嚴大氣,仿佛祖父在世時葉府的氣概回來了些。
葉爭純抬眼望去,梁上的匾額竟也換成了上好的紫檀木,其上的“撫北將軍府”幾個字的雕得更是筆力遒勁,氣勢磅礴。細瞧之下。上頭的每個字面兒上都被貼了一層薄如蟬翼的金箔,在陽光下更顯得熠熠生輝。
葉伯才叩了門,便見著位面生的小廝上前來一把將大門打開,將葉爭純二人迎了進去。那小廝麻利地接過葉伯遞來的包袱,又將那匹瘦馬牽去了馬廄。
葉爭純咋舌道:“今日倒是稀奇,想是這門軸新上了脂油?竟不似往常那般咯吱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