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李盞又一邊抹著淚,一邊十分溫和地告訴周窈棠,自己已上了年紀,向尊親王討了她來只是想有個女兒伴在身邊,不至于教自己孤獨終老,也囑咐周窈棠今后會將她當作女兒一般培養,也希望周窈棠能將自己當做真正的父親一般,儼然一幅慈父的模樣。
周窈棠早知李盞將自己視為一枚好棋,如今瞧了自己的容色更甚,但此時的她已不是家破人亡前那般天真的孩童了。
周窈棠面上只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乖巧有禮地應和著,心中卻不住地暗自冷笑。竟就這般將我小瞧了去,你李盞又豈知自己何嘗不是被我也視作棋子呢?進了宮去,且瞧誰下得更好罷。
李盞本就有些吃醉了些酒,又收了不少賀禮,連著收了周窈棠的欣喜本就有些飄飄然了,此時又見她如此伶俐聽話,便也一時沒察覺出周窈棠旁的情緒,只道是她與旁的丫頭一樣感激自己將她從泥沼中撈出來。
于是李盞只簡單交待了她幾句日常起居的注意事項,然后告訴周窈棠會在回程的路上教導她宮里的各種規矩,又告誡她為了安全起見,以后在外頭不可直呼他為義父,要裝作不認識云云。
見周窈棠一一應下,李盞滿意地點了點頭,便教她先下去早點歇息,明日一早便要啟程。
周窈棠服侍著李盞睡下,走之前對他行了一禮,便掩上廂門退了出去。
她走到了院內,抬頭忽然透過院墻瞧見了前頭衙門里那棵參天的梧桐樹,眼前馬上浮現起去年夏天自己與阿憶一道埋了楊梅酒的情景。
不知阿憶如今怎么樣了?晚上在宴席上頭得虧了桓哥哥替自己問了一嘴,阿憶竟因著自個兒的緣故已傷心地病倒了,而此刻自己卻沒有辦法去告訴她。
樹下的楊梅酒應是到了開壇的好時候,而兩人的情誼如今卻被硬生生地斬斷了。
——還好自己院子里頭的青梅酒倆人已喝過了。周窈棠的神色忽明忽暗,嘆息了一聲。
如今她有了自己不得不去完成的使命,只能祈著有朝一日二哥哥平步青云,回來求娶阿憶。待到那時,她便可與已是自己二嫂嫂的阿憶續同袍之誼了。
——若真有那么一天的話。周窈棠這般想著,眼中的光黯淡了下來。
“解語姑娘?您怎么了?”
小泉子本在院外候著,準備帶周窈棠下去休息。結果等了半天不見周窈棠出來,于是便想著進來瞧瞧怎么回事,哪知他一進來便看見周窈棠正站在院中望著前頭衙門的方向發呆,所以才試探地喚了她一聲。
周窈棠聽見小泉子喊她,這才回過了神,眸中不知何時被蓄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