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盞有些恨鐵不成鋼道:“你當我是要怪你什么?”
周窈棠有些不解,怯懦地低聲道:“......可是要怪小女輕舉妄動、多管閑事?”
李盞搖了搖頭,道:“那件事你確實是多管閑事了點兒,你若只是為了露臉才出頭也便罷了,可是你也該記得為父將你安插進司膳房做送膳宮女的用意!為父送你進去,是真的只想教你當個司膳女史嗎?在這宮里頭,你就是坐到尚食女官的位子也是枉然啊!”
周窈棠謹小慎微地點了點頭,“義父教訓的是。”
李盞繼續說道:“為父送你進司膳房當差,無非是想你能借著去后宮娘娘們那里送膳的機會,瞧著能否偶遇陛下、使之親澤于你。你若能搖身一躍成了娘娘,哪怕不是一宮主位,老夫在朝中不也能更有顏面些?
“你若能一朝得勢,為父哪怕是拼了這條老命,也會扶著你穩穩當當地往上頭爬。而你倒好,竟真當起自個兒是司膳姑姑了?那種爛攤子也往自個兒身上挑,為父早就囑咐過你,靈犀宮的事兒少沾,那丁淑儀可是你能招架得住的?還好她打破的是你上頭那位掌膳女史的臉,而不是你!”
周窈棠聽了,很是心驚,李盞果不愧是內監司的大總管,真是什么事兒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想來自己今后行事還需更隱蔽些,免得教他知曉了自己進宮的真實目的。
只聽李盞繼續道:“雖然你往錦妃宮里頭跑是膽大妄為了些,但你當時怎么不看準時機,勸錦妃娘娘將皇上請了來?或者多留意些陛下去各宮的時辰,挑了適當的機會去送膳呢?我不是早同你講了幾個性子軟和的妃嬪,你去她們宮里頭偶遇陛下,她們也不會起了怨懟而拿捏你的。”
周窈棠低著頭,請罪道:“小女愚鈍......”
未待她講完,李盞又是劈頭蓋臉地訓誡道:“能想得出那種破釜沉舟的法子救司膳房的人,你可一點兒都不愚鈍,你這是糊涂!憑著人家司膳姑姑三言兩語,你就能被收買了去、為司膳房賣命么?人家瞧得上你、夜夜教導你規矩,去學學也沒什么壞處,但是我不相信你不懂對方的意思。你就這么想當女官?你想的時候可還記得你有個義父?老夫為你打點了這么多,你可曾為老夫想過?!”
周窈棠聽著他話里的意思,想來李盞是知曉了毒藻事件的前因后果,瞧出了自己的魄力與能耐,又怕自己被竹司膳收買了去、對司膳房太過死心塌地,將來不能為他所用,這才來提點自己一番的。
于是周窈棠趕忙行了個大禮,道:“小女當然時刻謹記義父吩咐,就是萬死,也不敢忘義父大恩啊!”
李盞聽了,面色倒是稍微緩和了些,“哼,你記得就好。為父不是早跟你說過,憑你的天姿,能得皇上垂青那是輕而易舉的事?可你怎么就是不愛惜自己的容顏。你身子骨本就弱些,我安排你去做送膳這種輕活兒,就是為了讓你能不那么勞累。可你倒好,人家打你幾巴掌又賞了倆棗兒,你就賣了命一般什么活兒都往自己身子上攬。這一個多月下去,你可有對著鏡子照照、仔細瞧瞧自個兒的氣色,都成什么樣了?”
說著,李盞又抓起了周窈棠的手細細端詳了一番,用無比惋惜的口吻道:“你摸一摸自個兒的手背感覺一下罷!你如今不僅瘦了一大圈兒,容色更是枯槁!連這小手也是糙得不成樣子了。再這么下去,為父瞧著你同那旁的普通粗使丫頭也大差不差了,陛下根本連正眼都不會予你。到時候咱們乘早斷了這父女之誼,你也就不必繼續待在這宮里頭了。”
一頓訓誡下來,周窈棠的面上早已淚光盈盈,口中戚戚道:“解語知錯了,求義父別將小女趕出宮去......小女本就舉目無親,若真離了您,就更無倚靠......”
說著,她拜倒在李盞的腳邊,口中不住小聲嗚咽著。
其實周窈棠的心中倒不是真怕成為李盞的棄子,只是她如今進宮探查還未有眉目,還不想過早地去動用赫連桓給她安排的后路。
畢竟李盞這個靠山在明面兒上更好用些,若她當真與李盞斷了關聯又去投靠貴妃,那就是與整個內監司做對,自己同貴妃那邊本就離心離德,到時候自己的命運才真叫風雨飄搖。
所以眼下,周窈棠只得先假意順從,讓李盞以為他能控制得了自己,先借著這股“東風”順勢而上,再偷偷地用自己的方法去暗中探查江州鹽課貪腐的事兒。